泪水混合着血水,将我的脸上手上涂染得一塌糊涂,我看到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像落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的浮木一样猛地抓进手中,按下那串见到一眼就被牢牢熟记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再按,再按,再按!直到我终于发狂地将手机砸向了面前的镜子,看着它哗啦一声尽裂,竟是极尽华美的死亡,灯光下一地破碎的光芒,像极了天使流落下凡间的眼泪。
“思归!思归你开门!开门!”
有人……在喊我?
仿佛孤身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洋流中,身体载沉载浮,灵魂更是早已浮上了半空,置身事外地俯瞰肉身的灭亡,然后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天堂的纯白,一半是地狱的阴暗。
一半在说:别担心,别哭泣,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被耽误了,等她忙完就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儿地等她才对啊,你弄伤自己等她回来看到该有多难过?
另一半却在说:哭吧,尽情哭吧,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要真出了什么事她的朋友间又怎会一点消息也没有?死心吧,她就是不想见你,不想再和你一起了。
苏曼……苏曼……
如果灵魂会呼唤,我想我早已声嘶力竭,可是距离和被阻碍的空间它们是那样坚实而残酷的存在,思念无法被传递,一个人的声嘶力竭又能如何?
“思归,你开门!开门!再不开我撞进去了啊!”
不理会门外的呼喊,我定了定神,顾不得手上膝盖上的划伤在碎片中找出手机重新开机,血水糊住了我额前的发丝,连带着也糊住了我的眼睛,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了屏幕。找出苏曼的号码,我一字一字地写着:
“我恨你说话的样子,也恨你的沉默;
我恨你冷漠的表情,也恨你的凝视;
我恨你总是对的,我恨你总是撒谎!
我恨你逗我笑,更恨你惹我哭!
我恨你不在身边,也不来一个电话……”
手背死死地按住了眼睛,新的泪水将凝固住的血液再次融化。我抱着手机按在心口再也无法多写一个字。
但最恨的是,我无法恨你……
一点也不恨,根本不恨……
门外的喊声停止了,我听到窸窸窣窣的钥匙声,一次,又一次……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失败仍是坚持不懈地试验着,呵呵,她一定是以为我要自杀?
哈哈……我揉着眼睛,魔怔一样地笑着,自杀?怎么会呢,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先找到那个女人,狠狠地抱住她,狠狠地问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对我,然后再狠狠地把她留在我身边,造一个谁也打不开的房子和她一起永远关在里面。永远!
终于,房门成功地打开了。
“思归!天——”
少女柔软的嗓音被迫拉成了那样刺耳的尖叫,她一定吓坏了,呵呵,我竟然还能对她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在最后一丝意识没有游走前。
少女再次尖叫起来,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我身边。“思归!”她咬着手指压抑住脱口而出的惊呼,然后疯了一样转身就跑——几秒后,我听到她在客厅语气不稳的哭腔:“我太困了所以睡着了嘛……就一会儿的功夫……呜呜呜……姐,你快来……快来,思归快死了……好可怕,她快死了……”
这丫头,没事又乱咒我。
我微笑着倒□去。额头很痛,可不知为何那痛感却像被抽离了神经似的离我越来越远,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攥住了和那女人能再次联络上的唯一命脉。血流进了眼睛里,刺痛感火烧一样却没有带来任何不适,我甚至可以笑着迎接少女挂完电话后再一次鼓足勇气的凝视。
“思归……”她已经哭红了眼睛。
“好累……”我喃喃低语。从昨天到现在,不多不少也两天没睡了,我好困,我是人,还没有变成鬼。
“你别睡、千万别睡啊!思归你醒醒,我陪你聊天,求你啦,我陪你聊天,我们来聊Vanessa啊,我给你讲她小时候的事儿,可逗了,真的!”
Vanessa……心再次抽疼了,这烙印在我心头的名字……我以为本应冰冷的身体,却能流出热烫的眼泪和鲜血,我以为本应死去的意识却超乎常理地又清醒又明晰,我甚至记得她离开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
“思归……思归……”
声音终于越来越遥远了,幻境中的影子再次被现实撕裂,这一次,会不会和两年前一样?
不,甚至比那更糟,她离开了,从此直到永远我都将孤身一人,永远怀念。
不要,不要这样……苏曼,你是不是在和我玩一个很残忍的赌博游戏?你一次次地离场而我一次次地留下,我只有爱和真心作为筹码,而你却身兼开盘的庄家。你可以决定何时开盘决定输赢甚至决定是否赌下去,而我却只能一次次孤注一掷。
你的心情,我仿佛明白,却又似乎懵懂。
可是都没关系,我很能等的,只要你还在,就算是在遥不可及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