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女孩抢先拍手,跳着要把帽子给她戴上。
“等一下。”宋观穹说着,同老板娘借了梳子。
他手很巧,将夏诉霜的乌发结成小辫。
夏诉霜说道:“从前你一定帮我梳过头。”
“是啊,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样式,以后再学更好看的。”
手上的活计忙完,他理了理,才将帽子给她戴上。
夏诉霜迫不及待去照镜子,娇俏明艳,真跟外头的回纥女子一模一样,她喜欢极了。
宋观穹陪她一起出现在镜子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遥儿永远是最美的。”
即便觉得他话太夸张
(),夏诉霜听起来也甜滋滋的,谁不喜欢被夫君夸赞呢。
宋观穹付了银子,道:“走吧。”他牵着汉人姑娘进来,领了个回纥美人出去。
已经靠近篝火外热烈舞蹈的人群了,夏诉霜这个美丽的“回纥姑娘”出现,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求偶的男子频频凑上来,问她要不要一块儿跳舞。
人流太密,夏诉霜和身侧的宋观穹亲近得并不明显。
宋观穹沉下脸,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任何人沾染半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骇得人不敢上去。
“早知不来了?”他有些后悔。
“多热闹呀,我还庆幸来了呢,不然何处去见这花天锦地,火树银花呀!”
宋观穹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到,师父这一生,似乎全是寂寥的。
自小就是个哑巴,不得出家门,头一次出远门,就困在多难山上十几年,连去了建京,都是为了报仇。
她何曾这样放下重担,毫无负累地沉浸在热闹的节日里。
此刻的师父终于有了纯粹的快乐,他怎么能扫她的兴呢。
宋观穹说道:“去哪儿玩都可以,拉紧我的手。”
“好。”夏诉霜兴致勃勃,看到不远处高出肩膀的巨型大鼓,有霞衣玉鞋的胡姬在鼓上跳舞。
“阿霁,这边……”她拉着阿霁就往那边走。
胡姬们踩着鼓点,跳得热烈奔放,鼓下的人也能歌善舞,
夏诉霜穿着胡裙,磕磕绊绊地跟胡姬们学着柘枝舞,最后索性随心而行,和她们手臂绕着手臂,
宋观穹在一旁负手看着,眼睛一直没离开她,夜风轻拂,他不时抬手为她捋顺遮脸的碎发。
胡姬们牵着夏诉霜,一直跳进了人潮之中,成了篝火下。
夏诉霜淹没在欢舞的人群里,时不时会去找寻阿霁在哪儿,他一直站在原地,不管第几次看去,都能与他对视上。
阿霁不会移开视线,也不会催促她。
周遭的热闹在她耳边一下就静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人海相望,爱意像山间雪化时奔涌而下的春水。
夏诉霜迟迟才意识到,她已经有一个家了。
是和阿霁的家。
即使隔着人潮,他们也永远不会走散。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篝火更明亮,如太阳一样照亮了她。
夏诉霜什么都不记得了,正如阿霁说的,她已没有从前的家人,是枝头孤零零的一片叶,报了仇之后,就落下,腐烂,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