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仍旧坐在椅子上,傅萝苜站着,把腰深深地弯着,给他焐着手。教授看着自己的右手和另外一双手,一边,耳朵在听那人儿说话:“这的确是美国军用的东西,是我外公带回来的。”
“你外公又是什么人?”
“听外婆说,外公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一个兵,他打到过印度,还有一个什么国家,同日本人打仗,可打得厉害啦!”
“另外一个国家叫缅甸吧!”
“对了,是缅甸——这热水袋就是外公复员带回来的。”
“那真是有年头了。可是,怎么到了你手里?”
傅萝苜一边给教授调换着焐手的部位,一边说:“教授,这里好不好?这儿,就这儿,好吗?——这热水袋说来话长。前几年,上头要找当年远征军的士兵,了解当时同日本人打仗的情况,就通过乡里找到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热情接待了么?我知道,湖南人很多都当兵。湖南兵很能够打仗。”
“哪里哟!您讲得冒错(没错),湖南人很多人都当兵,很能打,可就经不起斗。外婆把那几个来采访的人领到一堆坟旁边,她说,你们不是要找我家老头子吗?喏!喏!喏!在这里!”
“外公已经去世了?”
“听外婆说,在一场什么文化###当中,给七斗八斗就斗死了!”
“是吗?但愿他在天之灵安息吧!”
“外婆告诉我,说外公临死前只讲了一句话……”
“你外公讲了什么军事秘密,或者人间奥秘吗?”
“不秘密。外婆告诉我,外公说的是,‘人打仗真蠢,自己人打自己人就更蠢。’”
“那么,你外婆家的人怎么过日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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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好过呀!要不,我妈妈也不会嫁给病秧子一样的爸爸……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傅萝苜的大眼睛里渗出了眼泪。
随后,她腾出左手,右手还是紧紧地焐着教授。
她用左手掠了一下头发,说道:“他们还要远征军当年用过的东西,说要拍一部记录电影什么的。”
“那么,你外婆把东西给了他们?”
“哪里!外婆说,军服,早烧掉了!用具嘛,几十年早用烂了!冒得(没有)了!”
傅萝苜一边给教授焐手,一边还用另外一只手给他搓着揉着。
她脸蛋上悬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教授也沉吟无语。
过了一会儿,傅萝苜才悠悠地说:“就这只热水袋,外婆还藏着掖着。后来,听说我要出来打工,外婆就说,你在外边,要用东西也不凑手,把这个热水袋带上吧!”
当年在丛林,在沼泽,在山冈,在艰难困苦中,在神圣卓绝里,这一小块的柔软,曾经焐过中国战士的身子和心儿。想不到,今天却还在焐着一位杰出画家的心儿和身子。
接着,傅萝苜把教授的手翻过来,给他焐手掌,一边继续搓着揉着。
教授不禁看她的脸蛋,两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起逐渐散去。教授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