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莲的仇恨渐渐被饥饿冲淡。
报谁的仇呢?
乔家吗?
假如不是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亲生母亲,他还真的相信了乔老太爷对他说的那些情爱故事,什么水上英雄采莲女,情深缘浅死后追忆,实则不过是一出见色起意强取豪夺。
乔家权势滔天,母亲自知逃不脱,假意奉承到生下儿子,才在船上跳水逃生。
乔氏一族破灭,他心里甚至有一丝痛快——他们再也不能像祸害母亲一般祸害别人了。
他恨镇国公主,无非是恨她不肯重用自己,甚至用舞男羞辱自己罢了。
可镇国公主表现得非常清楚,在这座府衙里,他只有跳舞,才能获得她一点视线,也只有讨得她欢心,才能有好日子过。
“……最起码,我跳舞的确比那些舞男强多了。”乔莲安慰自己,“只要肚子饿,就去献一段舞,日子还是能过的。”
然而这一次,他的希望落了空。
看着公主出来,他急急忙忙冲上前,被九霄扣住肩膀险些扭断都不顾。
“公主!我排了新的采莲舞,公主要看吗?”
朱暄大步朝外走,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九霄一手按住他,丢给身后侍卫,“脑子都长屁股上了吗?连拦人都不会!”
侍卫们再叁保证,以后绝不会放无关人等接近公主的院子,九霄这才跑了几步追上朱暄。
“公主,秋荷要见公主。”
朱暄有些意外:“我记得秋荷去了火(枪)营,应该归严师父管,怎么会来找我?”
秋荷是朱暄最早的两百亲卫小队里的一个姑娘,长了一张胡汉混血脸,满头羊毛卷,性子沉稳缄默话少,本事却不赖,射箭长年拿第一。
当年朱暄在梁州城墙之上,就是秋荷隔着百米,稳稳一箭射到她的手心里,既鼓舞了梁州士气,又没伤到她。
九霄同样不解:“她背着人悄悄找来的,说只肯同公主说。”
朱暄此时正要去洞庭湖边检阅。
乔家一破灭,幽州的本地商人蠢蠢欲动,没了水匪在洞庭湖上开着小船神出鬼没,拦截收取过路银,商船赚得盆满钵满。
于是曹舟又给自己找到了新鲜事做——把舰队停在湖中央,以衙门的身份收取商队税。
那一艘主舰足有百丈长,甲板上一圈黑洞洞的炮口,阵仗一出,谁还敢偷漏税银?
朱暄想了想,道:“让秋荷到湖边等我。”
九霄却挠头:“我说过了,秋荷……硬要去杖夫堂等公主。”
朱暄“哼”了一声,“这丫头肯定做了坏事,这是想领揍呢。”
九霄笑:“且看她卖乖吧,公主一向疼惜这些姑娘,特意送去了火(枪)营,哪儿舍得真打她?”
朱暄也笑了,九霄和她一起长大,最了解她。
许多事即使她不说,只要做出来,九霄都能明白她真正的意图。
——然而她们两个都没料到,秋荷竟然真的犯了会挨打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