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酒店里住了许多外国学者,不少人看见Carson便过来打招呼。其中有个人盯着谈恪看了许久,想认又不敢认的样子,没话找话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
等人走了,Carson才擎着杯子靠在吧台边低:“刚才那个,你还认识吗?”
谈恪想不起来,摇头。
Carson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当时你在的时候,他还在IAS,后来也来学院了。那年联谊他还跟我偷偷打听你来着,没想到第二年你就走了。”
谈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好像并不很想谈起这个话题。
方显去洗手间了。
Carson在谈恪旁边坐下:“我没想到当年我那样说一句,你就真的放弃了。”他忽然变得低声而严肃起来,“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无意间…”
“并没有。”谈恪开口打断他。
酒保来给他的杯子续水,三角杯被重新注满苏打水,气泡沿着玻璃杯壁起伏涨落。
谈恪盯着那些生而又灭的气泡:“其实你也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欢。中国人讲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但也有另一句话,你可能没听过。”他抬头看着Carson,“老子英雄儿混蛋。”
Carson愣了几秒,忽然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你们中国人可真有意思。”
谈恪就看着他笑。方显和Carson今天都在演,一颦一笑都夸张标准。谈恪心里明白是为什么,但他懒得戳破。他今天过来,除了见见老友,还另有目的,打算说完就走。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在Carson手里的白兰地酒杯上轻轻碰了碰:“不过有件事,我要麻烦你。这两年天体物理那边有不错的博士交流项目吗?”
方显上完厕所回来,谈恪已经走了。
“他这就走了?”方显难以置信,“我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
Carson看看表:“你去了十五分钟。”
方显一屁股坐下来,他的酒杯已经被收走了,他朝酒保打个响指,重新叫了杯马蒂尼:“我在厕所里碰见一个客户,在我们那里投了七八个亿,我怎么也得礼节性地等他尿完那泡尿吧?谁能想到他有前列腺炎,尿得那么慢呢!”
Carson也重新叫了一杯酒,对着方显举杯:“恭喜。”
方显看着他,表情忽然沉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Carson自己抿了一口酒:“其实是我叫谈先走的。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我问Sheen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不肯回答我。”
方显不说话了。
Carson也不再说话。他好像穷极无聊般地,用两根手指灵巧地夹住杯壁轻轻一旋,酒杯立刻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打了个旋,摩擦见发出轻响。
酒保站在吧台里面,惊心胆战地看着那只杯子。
“最好的人造水晶工艺就在中国,”Carson笑着对酒保说,“你们国家造的玻璃也特别好。世界上最薄变形度最低的玻璃也是中国人造的。”
酒保迷茫地听着,搞不清楚这位客人到底想要什么,求助般地看向坐在这位外国客人旁边的,似乎和他是同伴的中国客人。
“你非要知道的话,”方显终于开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我和沈之川还没有在一起。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我们会对彼此进行漫长的考察和了解,当我们决定在一起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故意将沈之川的名字用中文清晰地缓慢地念出来,眼含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