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候机室的座椅上,塞亚一脸怀旧地道,“那时星云帝国只能叫做‘领’,人口才三万左右,我是个初出茅庐的白银炼金师,克拉姆也是两眼一抹黑地在摸索,沙门只懂得管理机器人,在负宇宙造恒星太难,失败太多危险性又大,我们就一起想暂时让民众安顿的办法,我觉得沙门的船上生活不太被喜欢陆地的人接受,就想了这个主意。”
也是。艾娜等人赞同,向往安稳的人们,终究是不适应天空的,即使在战舰上比较安全。
伊恩兴致勃勃地问道:“住在齿轮上感觉怎么样?”塞亚摸了摸后脑勺:“这只是小问题啦,在那期间,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那段时间是星云帝国的成熟期,无论对我们,还是人民……”
琉霖突然心生触动:“你们在创造一个国家。”
众人,连同克拉姆在内,一齐注视他。
有着曲折的过去,心思深邃的阴影法师道:“不是白银女王那样随性又恶意的创造,你们在认真建造一个国家,孕育了人性的国度,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比如冲突、对立,因为克拉姆不是人类。”
哥哥大人露出那种成年人特有的,风霜淡定的狡黠笑容:“说的没错哦,霖,比如说,我们都没有考虑排厕系统,在当时引起很大的怨言。”
你不要说到想隐藏真意的话题就开恶劣的玩笑,艾娜等人已经了解他这种古怪的性子,无力地吐槽。
克拉姆开口:“如果琉霖是指我是不是杀了反对者的话,是。”
众人噎了一下,你不要冷不丁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尤其是艾娜和伊恩,想起了在丹特里安的飞船上看到的友人的另一面。
属于帝王的陌生面容。
他们暗暗庆幸塞亚出于谨慎的习惯,张开了隔音力场。
“自由是把双刃剑,政权倒塌,秩序崩溃,混乱无法遏止。对利益和地位的追逐使人们散播谎言和麻醉,信仰缺失,我们制定的道德与法律幼嫩不堪,抵挡不住人性的冲击。”
塞亚一字一字道,仿佛仰望历史的陈迹,“成千上万的暴徒冲进动力室,撬开轴承,破坏传输带,焚烧星云领的旗帜,燃烧的齿轮从天上坠落,嘶喊哭泣的人民掉下云端,孩童被丢进火堆里,我们的努力,一夕间崩毁,梯雅那的通天梯,从此成为耻辱柱的象征,现在遗留的齿轮,大部分是光的投影。”
一时死寂,人人不寒而栗。
“他们想要什么自由?”伊恩难以接受,“克拉姆压迫他们了吗?让他们饿着肚子,失去人身自由了吗?”
“人的种群里,总有不少人缺乏感恩。”黑发青年冷冷地道,“这不是教化问题,是品质问题。”
“但是这样一来,许多无辜的人——”盖亚于心不忍。
“跟着煽动,冷漠旁观的人,和罪犯同罪。”塞亚咬牙,“我们只遗憾没救到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高文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女儿,尤菲动了动小脚。
克拉姆低声道:“为什么那些人要把孩子丢进火里‘净化’,认为这样是逃脱我的控制?”
“你根本不用理解那些疯子!”
艾娜等人明白了事情始末,暗暗叹息人类的疯狂。
“犹豫、感性、仁慈救不了人,也保护不了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克拉姆若有所思,静静地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想着给他们庇护就好了,没有试图保留真正感动了我,也属于他们的宝贵东西。这是我的失误。”
“不识好歹的话,就杀掉好了,我现在还是这么说。”塞亚垂下眼,对恋人道。
“克拉姆,是什么东西?”伊恩想要转变一下气氛,问道。
金发青年露出回忆的神情:“当人们一无所有时,还会给予别人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不甚理解。
“总之——”黑发武器师对恋人的浪漫主义思想不以为然,“身为军事总长的我,可不允许跳梁小丑在面前蹦跶。”
哥哥你太酷了!
塞亚叹了口气:“不过帝国军那时只是初具规模,用空中火力碾压地面部队也太残暴,很多青涩的小伙子那时还迟疑不决,苦苦哀求是不是先和谈,造成了叛乱的进一步扩大——体制军纪的涣散太致命了,都怪我们三个太过理想主义的笨蛋。”艾娜一个激灵,想起一件事。
“哥哥,白云乡有个在秋季的夜晚折纸船,在高空点燃放飞的风俗,难道——”
“哦,不是这个。”塞亚摆摆手,“那个习俗来自第一次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当时我和克拉姆、沙门还造了一些实验星球,需要民间的科学家群策群力,移民考察体验,就组织了千艘科考船,很多人踊跃报名。讽刺的是,这支船队的起航,就是后来叛乱的导火索。”
“为什么!?”艾娜等人难以理解。
“集体主义歇斯底里的癔症。”塞亚露出讽笑:“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有个谣言流传,说教皇陛下把所有的船都征走,齿轮上的人就没有自由了,离开的人是住到一个更好的新世界去,留下的人是次等民族,被刷下来不能参加军队的也是。克拉姆不是人类,人类必须由人类来领导,非人的异类注定不能带给人们公平和幸福。”
最后一句太过尖锐,艾娜屏住了呼吸,伊恩却直接的愤慨起来:“他们真的相信这种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