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没料到:偏午时分,宇文泰的四公子宇文邕、五公子宇文宪兄弟二人,竟然公开过府吊唁来了。
伽罗知道,宇文邕过来,是因为他和大姐夫的关系一向交好的缘故。宇文宪平素和独孤家并无太深交往,此时竟也不避嫌疑地过来吊唁,危困之际,众人避之犹恐不及,他竟能如此,实在令伽罗既意外又感动。
二人一身素服,令属下奉上丧仪后,在伽罗几位姐夫的引导下,来在独孤信灵前深深地拜了三拜,亲自换了一炷香,再次拜过后,才转身来到伽罗的大姐夫和大姐跟前慰问安抚。
宇文宪转过脸来,深邃的眸子望了望正在灵前低头垂泪、满脸憔悴的伽罗,目光中满是怜惜和关切,却是欲言又止……
宇文宪、宇文邕、高颎、郑译等人,和大姐夫、杨坚、四姐夫李昺等人低声说了一番话,当众人告辞离开时,伽罗看见宇文宪把父亲的佐僚高颎拉在一旁,不知交代些什么事。
高颎、郑译两人,和府中父亲别的亲腹佐僚一样,因父亲之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高颎因京中并无存身立命之处,所以,父亲的葬仪过后,都要各奔东西去了。
高颎要举家搬回渤海老家去,郑译赋闲在家。当初父亲被削职之后,伽罗便想把高颎和郑译引见到杨坚幕府的。父亲当时就阻止了她,说独孤府上的佐僚如高颎、郑译、刘昉等人,私下怎么接济都行,为避嫌之故,千万不能直接引荐他们到杨家幕府和大姐夫两家幕府。又说,几人俱为才高八斗之士,因缘际会,自然各有前程。
话虽这般说,伽罗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在父亲的葬礼上,也曾对大姐和大姐夫商议过如何接济他们的话题。
见宇文邕兄弟二人告辞去后,伽罗对高颎说:“玄昭玄昭,高颎的字。,我已为你备下两辆车辂和马匹,叔母和内眷们乘坐倒也宽绰,恕伽罗不能相送了,路上请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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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脉三花(6)
高颎自小在为独孤府幕宾,伽罗与他交谈,和别的诸多王公大臣一样,都是直称高颎的字。
高颎道:“谢谢七小姐记挂。车马,只怕眼下已用不着了。”
伽罗望着高颎:“怎么?”
高颎说:“刚才,五公子安城公邀请我到他的幕府做记室。郑译和刘昉两人也被四公子辅城公请到他的幕府做事了。”
伽罗闻听,又悲又喜。悲的是父亲一死,树倒猢狲散,往日亲朋好友属僚故近都各奔生路去了。喜的是,宇文宪竟不避嫌疑,纳高颎入幕府,毕竟有了归属,高母妻儿不用再千里迢迢受奔波颠簸之苦了。
众人散尽后,伽罗独自望着空荡荡的大司马府,望着被风吹得四处飘零残碎的挽联悼幡,蓦然记得父亲临终之前留给自己的大禅师四句谶语:
枭蟒际会,
蛟鹏驭风。
水涸浒塘,
舟覆水中。
这四句偈语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禅机?
父亲圆寂前,到底悟破了什么?
伽罗兀自趺坐在父亲用过的那方蒲团之上,合目屏息,努力入定,一时间,只觉得面前明明灭灭,正要有所得悟之际,突然,因连日来的悲愤、惊惧与操劳,只觉得面前一片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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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面壁穿石(1)
父亲之死,令独孤伽罗从琼楼玉宇骤然跌落于万丈深渊。
“罪人之后”四字,毒蛇般日夜缠缚和咬啮着她,令她无法喘息,令她愤懑欲疯,令她虚弱惊恐一如婴儿……
夜晚,她一次又一次地大汗淋漓。当她泪流满面、大声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时,杨坚都会紧紧地抱着她、哄着她,使她每每从梦魇中渐渐平息……
独孤伽罗病倒了,她在昏昏沉沉中整整躺了一个月。
病倒的日子,夫君杨坚每天每夜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身边,或是好言抚慰,或是捧药请医。在夫君杨坚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坚毅沉蕴的呵护下,濒于崩溃的伽罗终于开始走出屈辱和恐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