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川果然说到做到。
谢栗还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程光已经收到沈之川的邮件。
沈之川叫他帮助谢栗整理完善算法的部分,做一个小规模模拟的demo出来。末了沈之川话外有话地叮嘱他,叫他放心去做,他的毕业论文也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写,该有的名字也会给他的。
程光这才真正意识到谢栗到底做了什么出来。
谢栗推门进来的时候,程光正在arXiv上看关于通过组合算法来调整模型的几篇论文。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师弟搞出了什么大事情。
他独自一人,在几乎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改良了弓引力算法,优化了能量散逸模型。
这当然还算不上惊世骇俗,但惊人的是谢栗还如此年轻。
程光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去抱住他推门进来的师弟:“要是以后你拿奖了,可一定要带上师兄去观礼啊!”
谢栗脸上毫无喜色,郁郁地推开程光,走进来:“老师好像打算让我出去。”
程光一拍巴掌:“好事啊!”
巴掌声儿清脆响亮,在办公室里转个圈儿还带响,可就是没人回应,听起来好不寂寞。
程光这才发觉谢栗的脸色不对:“你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谢栗摇头,他知道这是好事,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慌。
沈之川到底还是不放心谢栗。
这孩子没人管着,一个人拿主意惯了。
沈之川看他一副勉勉强强不想去的样子,认定他是舍不得谈恪。
沈之川来电打过去时,谈恪刚和项目部的人开完会,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沈之川将来龙去脉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通,最后话里有话:“谢栗应该早点出去。他有天赋,环境也很重要。他现在不想去,是因为还没有走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谈恪全程沉默,最后才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谈谈。”
沈之川刚收起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开。
谢栗顶着一张思虑过度的脸进来:“老师,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谈谈。”
早上谢栗被沈之川说懵了,回去忙了一上午下午又上了两节课,才回过味来。
就算要让他出国,也可以等到他把手里的项目做完,甚至博三博四的时候再出去交流,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撵着他出国吧。
他不死心,还想找沈之川再好好说说。
沈之川听罢,倒也没发火,只是看着眼前年轻的学生,问道:“你觉得你自己能活到多少岁?”
谢栗被问得一呆,不明白沈之川为什么问这个,最后犹犹豫豫地报了个本国人均寿命。
“看你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给你算八十好了。”沈之川说,“你今年二十,预计还有六十年寿命。但这六十年不是你的工作时长。人的记忆力智力和体力在六十岁后都会开始下滑,你人生后二十年的生活质量很难预期,更不用提科研产出,所以可预期的工作时长只有四十年。读研五年,就占八分之一。你没有太多的五年可挥霍。”
“这是原因一。”沈之川的手指在桌面叩了叩,制造出闷响。
“原因二,兰大的资源不足够。你自己也看到了,高精度的大型运算,兰大没有硬件支持。但是做演化的趋势就是图像越来越精细,公式参数越来越多。学校是想跟进设备,但层层审批到完全落实,这里面至少还得几年,你要拿自己宝贵的八分之一来耗吗?”
“再有,谁也不能保证你的科研道路是一帆风顺的。什么时候会遇到瓶颈,什么时候会走进死路,没人能预期,天才也无法幸免。如果有一天走进了死胡同,你会希望有人能递来梯子,而不是一根茅草。外面有更多优秀的科学家,走出去,他们会成为你的同学,同事,导师。和他们一起工作,你会成长得更快。也许在某个关键时刻,他们就是那架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