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机不等人,谁也没有想到,平庸的太子搞起内斗来倒是一把好手。
他先是回身一竿子把自己父母捅了,紧接着又反手把自己妹妹卖了,时局翻车太快,让叶争流深感猝不及防。
赵玉浓静静听着叶争流的讲述,她略略低头一笑,像是回忆起了当初叶争流千里迢迢来到公主府上,她们一起重聚并且共度的那些时光。
“我还记得争流你当时鼓励我拿到鹤鸣山……是我不如你,我掌握鹤鸣山后便心满意足,竟然一点也没有往后面想。”
“只是立场不一样……毕竟太子他是你的哥哥,却只是我的一个陌生人。”
叶争流叹息着回答道。
叶争流抬起头来,正视着赵玉浓,而赵玉浓也正在此时坚定地回望。
从进到这间屋子里以来,叶争流第一次称呼赵玉浓为“公主”而不是“玉浓”。
她不再叫天香的名字,转而叫出她的政治身份,像是认真地开启了一场谈判那样。
“公主,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给你,如果你都不满意,也可以试着提出第三个。”
“第一个,我派人护送你回梁国,云渺之也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或许你会回鹤鸣山,或许你会回梁王宫,你可能选择和你的兄长相斗,也可能决定避其锋芒。
总有一天,我会拿下郑朝,也拿下宋州。到那个时候,如果梁国的掌权人还是你的兄长,我会考虑挥兵西上。
但如果掌权人是你,你也确实有那个能力,那我们还可以像今天这样,坐下,派出使者,面对面的一条一条谈。”
谈交流、谈商贸、谈援助、谈留遣使,也谈从属。
在这个设想之中,叶争流没有提到现在已经被架空隐形的梁王和梁后,天香公主也一样没有提。
因为谁都知道,假如一个太子选择对他的父亲出手,并且还成功了,那他就不会也不该给自己的父亲重新翻盘的任何可能。
这甚至无关太子的才华,只是一个继承人必要的政治素养。
天香公主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转而问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选择,公主你留在这里。”
叶争流轻声说道。
“你的兄长得位不正,梁国上下人人皆知。留在我这里,我会打出天香公主的名号,抨击他对上任梁王犯下的罪行,借给你兵也借给你将。
十年之内,我承诺让你一举归朝,扣押叛逆,一雪前耻,成为新任的梁侯。梁国自此归在我的麾下,但在公主生前,我不会把公主调离故土。
而你的继承人则需要归京,但他或她仍可以享有梁地食邑,继承梁侯的名号。”
“选择一个吧。”
叶争流轻叹道,“我并不着急,你可以好好想想,在三天内给我答案。”
对于天香公主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故国、父母、亲情、责任还有一眼可望的前路坎坷。
它牵系了那么复杂的情况,甚至值得思考到地久天长。
而这个问题,对于叶争流来说也是一样。
一地的兴衰,一国的兴亡,这个议题足够严肃,不能指望用感情轻描淡写地涂抹过去。
赵玉浓毕竟是梁国公主,而叶争流也毕竟是沧国的新王。
公主有着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沧王亦然。
天香公主撑起下巴,她目光微散,看起来竟然和叶争流刚刚进屋时,注视着天边浮云时的神情一样。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赵玉浓突然笑了。
“在我从小到大听闻的所有谈判之中,大概只有这场谈判的条件最为宽松吧。”
听见这个回答,叶争流也笑了笑:“因为,抛开所有立场不谈,毕竟我们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