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好?” 颜予轩看不太明白,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书玉见问,心想这人真烦 ,可如今怎办?答不上来的。
“据茶经上说,”书玉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从书上看过的只字片语,“味道甜的是‘荈‘,不甜的而苦的是‘槚‘;入口时有苦味,咽下去又有馀甘的,方才是‘茶‘。如今我品这茶水,似乎。。。。”她说到这里,有意顿住,眼睛抬起来,望望对面颜予轩,手指伸出来,在空气里绕来绕去,像在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又一时寻不到。
快接!快接话!你不是最好逞能的吗?!其实书玉心里,是这样想的。
果然颜予轩上当,他见书玉想不出来,立刻替她开口,道:“是不是觉得,这茶有些回甘不力?我也这样品得,今日这水,似沸过太久,太老了,以至茶力不显,又有过显之意。”
书玉听了个云里雾里,心想这是说得哪国话?我怎么一字不懂?罢了,老板的话,不懂也得点头赞许不是?于是她拼命点头,又做出一脸崇拜的表情:“公子果然学识渊博,是小女子远远不及。”
颜予轩舒心地笑了,故作谦虚道:“常闻潘家小姐精于茶道,小生倒是班门弄斧了,小姐莫笑,莫笑!”
“公子,现在可以说说那鬼婆子了吧?”书玉见对方,茶也喝了,炫耀也炫耀过了,赶紧再将话头拉回来。
颜予轩心里好笑,你倒是着急!
“说起这婆子,倒真是个趣人!她本是个流浪儿,玉华馆的邵妈妈从街头上把她捡来的。来的时候,听说又病又虚,几乎快没了。好在她也算命硬,调养将息过后,竟自好了,且吃过几顿饱饭,倒出落成个人样。要说这邵妈妈倒真是眼力过人, 就这样一个瘦猫,她竟能看出好来,要不然也不会捡她回来了。” 颜予轩总算说话了。
“后来呢?她也成了官ji?可如今看着,不像呀!”书玉又问,的确,鬼婆子长得虽不太坏,可身上衣着形容,也太不靠谱了些。
“要不说叫鬼婆子呢?她知道玉华馆是什么地方,邵妈妈是什么人后 ,自然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那时她不过十一二岁,小丫头鬼样机灵,人前人后就装疯卖傻,有客人上 门就说学逗乐,哄得人高兴了,也肯赏些银子。可有一样,就不肯好好打扮,凭什么好衣服上身,转眼就是一个洞, 一身烂。为这个,也挨过打,也吃过苦,你想,妈**衣服也是钱买得的,哪由你糟蹋?”
书玉边听边点头,她心里明白,这鬼婆子是拼出命去,要保自家清白了。
“这样过了一年,到了十三岁,可不就到了开始弄钱的时候了?这时鬼婆子已是京中有名的花脸子了,点玉华馆姑娘的,都知道有个说嘴厉害的逗乐角色,就跟小丑白鼻子似的,凡叫姑娘陪酒的,也都喜欢叫她,不为别的 ,为她来可搏一笑。” 颜予轩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书玉自已琢磨半日,开口道:“果然这婆子是个有心的,我明白了,她这样闹下去,客人看上她一张嘴,就不用她卖身了。”
颜予轩笑道:“说得没错。邵妈妈见总是有钱来,也就不再强她,再者,她整日邋里邋遢,也不肯好好装扮,哪有客人要点?不如跟在姑娘们后头,说几句笑话,作个跟班也就罢了,反正是捡来的,也没费正经银子,她也不计较吃穿,有口能活得下去就行了,用度也少,也就这样过来了。”
书玉点头叹道:“果然用心,一个帮闲自然要比一个姑娘好养活得多。只是她没有名字么?为什么叫鬼婆子?”
颜予轩更笑:“她这鬼精明的样儿,不叫鬼婆子叫什么?又不知是真痴还是装傻,你也看到了,整日里神神道道,因是这样,说话行事也没人跟她认真,不知从谁开始叫她鬼婆子,后来也就叫开了。再说,她本是街上流浪的,哪有名儿?只怕亲生父母是谁,都难述清说明。”
书玉听过之后,心中若有所思,一时沉默下来。
颜予轩见她对面坐着,小脸绷得铁紧,黑曜石一样的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知道心中必有主意,于是呷了口茶,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书玉最烦自己想事时被人打断思路,一时不耐,张口就道:“你别管!”
话出得口,方才醒悟过来,对面坐得,是老板啊!
“我的意思是, 小女子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公子是见惯大事的,小女子的心事,那就。。。。”书玉开始语无伦次,忽然她想起一事来,急忙借此转移话题,掩饰尴尬:“对了公子,您一向眼观六路,耳见八方的,不知最近可有我父母的消息?”
颜予轩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一时愣住,过会儿看看她脸色,方小心答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书玉见这话不好,心就向下一沉,虽说那两位流放于外的人,自己对他们并无真正亲情,感情甚至也许还比不上,楼下后厨里那几位同甘共苦过的小分队成员,可他们毕竟也是这一世上,自己最亲的人了,就算是名份上的,也是父母呀!
“颜公子何出此言?莫非,爹娘路上有什么不好么?”书玉赶紧就问。
颜予轩见一对剪水双清,定定在望在自己身上,眼神中全是紧张与期盼,当下好生不舍,可又不得不说,唯有硬下心来,答道:“你爹在去岭南途中,感染时症,现正病于半路上,且不知死活。”
书玉大惊失色,说不出为什么,眼泪就缓缓而下了,心里更是说不清的滋味,空落落的,好像真是失了依靠一样了。
颜予轩看着她,心里满满全是怜惜,几乎控制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替她拭泪,到底心里尊重对方,不愿意就此唐突了,因此只是向书玉递上一方碧色丝帕,并无他举。
“我娘呢?”半晌,书玉垂首拭泪过后,见颜予轩只不开口,心里又 急起来,想着不会母亲也出事了吧?遂只得再问。
颜予轩长叹一声,只得再道:“自你父亲倒下后,你母亲殷勤于旁伺候,衣不解带,也许太过疲累,听闻也一并病倒了。”
书玉情知不好,虽说心中有所准备,还是酸痛不已,眼里已是落过一回泪了,这次更加忍耐不住,复又抽抽答答地呜咽起来。
认识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颜予轩还不曾见过书玉如此悲伤难过,不过人之常情,知道父母有难,哪有做儿女不心酸悲痛的?
“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已是二个月前的消息了,也许现在令尊令堂都已痊愈,已是安然抵达岭南了呢?”
颜予轩见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大恸,一双剪水横波的泪眼,几将自己的心里哭潮了,又看书玉双眉锁恨,杏靥凝愁,小身板一付幽怨不胜的样子,更是令他垂怜不已。
“你且不用着急,若我得了消息,必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你这里隔着万千重山水,就急出水来,也救不得那远处的火了,倒是身子要紧,若带累你也病了,你爹娘在外,怎么能安心呢?”
颜予轩好语相劝,柔语以慰,总算哄得书玉回转心意,说来也怪,这二人与自己只得一面之缘,自己听见病了,竟如此难过伤心不已,书玉心中亦觉好奇,想来,这也是缘分吧。
颜予轩见她不再哭了,心里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