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他给郑宴东发了条消息——你做好攻略再说。
深秋近冬,大排档的生意进入淡季,但吉祥路的夜市依旧热火朝天。
应小琼有阵子没来,来了就抄一把塑料椅子一坐,吆喝买卖,嗓子喊累了开一瓶杏仁露,有时候喝的比卖的还多,无所谓,这里是他最放松的快乐老家。
十点多的夜市灯影追逐,喝嗨了吹牛的,砍价吵起来的,贫穷小情侣伙着一块红豆饼打情骂俏的,简直没人闲着。
应小琼却闭了嘴巴,撑着头欣赏流光的众生百态,不远的树下,国庆节缠在枝杈上的彩灯还没摘,将人手里的咖啡照成加了彩虹糖的效果。
“大晚上喝咖啡,毛病。”
应小琼微嗤,那玩意儿苦,他讨厌得很。
他还记得当年给梁承践行,郑宴东拎着半打星巴克过来,他当时惊了,怎么梁承还有这么不合适的哥们儿?
握着咖啡的男人犹立树下,应小琼定了定神,看清楚对方的脸。
郑宴东这才徐徐走近,在大排档三米之外停下,横亘于之间的人潮来往不断,他饮一口咖啡,忘记了当年买星巴克被鄙视过。
他的记忆里,那天初次见面的应小琼绿衫金链,晃了他的眼睛。
后来梁承走了,乔苑林毕业离开平海,郑宴东和应小琼相识的纽带瓦解,他们根本来不及相熟。
可是在那些年,郑宴东其实来过许多次,他觉得东西好吃,不过老板跟自己应该处不成朋友。
而作为一个男人,他出于本能欣赏老板的美貌,还是那句话,人总有没出息的时候。
郑宴东暗暗做了一些事,有人醉酒找茬,应小琼抄家伙之前他先报了警。夜半降温,应小琼感冒发烧,他在桌上放过一盒药。
应小琼不过生日,不懂要许完愿吹蜡烛,郑宴东在餐巾纸留言“祝你岁岁有今朝”。小黑板更新了菜单,郑宴东圈出错别字,第二天应小琼去图书大厦买了本新华字典。
那时候郑宴东是个学生,悄悄摸摸的,挺有少年情怀,之后当上法医正式工作,人变得成熟,便光明正大了。
他每天跟尸体打交道,百般死状,情杀颇多,他感觉没办法憧憬爱情了,只为了养养眼看美人,还自以为风流倜傥。
到头来,他真的高估了自己。
一个月前赶夜机出差,去机场的路上绕到酒吧街,灯红酒绿,应小琼在街上举着手机发飙:“这世界上有靠谱的装修队吗?糊弄到老子头上了!敢扒我的墙,紫红色怎么了?老子就刷成紫红色!”
那双眼睛在风中眨动,郑宴东盯着后视镜险些闯了信号灯。
应小琼的五官鲜妍分明,操劳得瘦了些,棱角愈发深刻显得有一点跋扈乖戾,令人一面见美心旌摇曳,一面生畏不敢随意招惹。
郑宴东便不靠近,慢悠悠地又饮一口咖啡。
应小琼耐性差,心说跟这儿拍文艺电影呢?
他撇开塑料椅子,脚边空掉的杏仁露易拉罐滚出去一个,许多句子打脑海飞掠,他挑了假装招揽顾客又暗藏玄机的一句:“你杵着干什么,吃不吃蒜蓉大虾?”
郑宴东回答了,但听不清,应小琼蹙眉走过去,三米缩短成半米,伸手就能给对方来一下子。
他们以前逛过一次夜市,人挤人碰到手,然后应小琼就一直揣着兜。
郑宴东此刻突然想,那只手夺过命、伤过人,给亲姐姐擦眼泪,跟兄弟勾肩搭背,戳懒惰员工的后脑勺……忙这么多,有没有机会牵一下他啊?
他不能问,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揍太伤自尊。
但应小琼真的拉住他了,拽着走:“你刚才说什么了?”
公安系统不要怂人,何况郑仵作出差回来刚升了组长,不算秋风得意,却也在今宵秋色里揣着一点期待来了。
那条消息一直没回,郑宴东问应小琼:“那我可不可以攻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