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还听说,你那妹夫和弟弟都被储三娘那给看上了?”沈醉疏很八卦地看着她。
“……”秦绾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走进了官道边的一家供路人歇脚的茶铺。
云州境内,官道上到处可以看见拖家带口北上的百姓,独轮车上堆放着简单的行李,上面坐着两个小娃娃,或者干脆就是什么家当都没有了,破衣烂衫一路乞讨。
不过,就算是这种三文钱一大壶茶水加两个白馒头的茶铺,也没有灾民敢进来,走不动的,都远远地坐在路边休息。
秦绾他们这一行人男的俊女的俏,穿着华贵,还人人有马,显得很与众不同。
茶铺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灶下烧火的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大约是老人的孙女,见状,小女孩麻利地迎了上来,擦了擦桌椅,脆生生地道:“公子,小姐,要吃点什么吗?白面馒头,只要一文钱一个,肯定管饱!”
“行,来一壶茶,一盘馒头,有什么小菜送几个上来,还有我们的马也要喂水喂粮。”荆蓝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给她。
“谢谢小姐。”小女孩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欢快地跑到柜台后面,将铜钱交给了爷爷。
这些铜钱不算很多,但比应给的茶钱,却又刚好多了一点点。
荆蓝很清楚,这祖孙两人一老一弱,反倒是附近不少休息的灾民虽然面有菜色,却还是年轻力壮的,给得太多,引起某些人心底的贪欲,反而会给人家招惹麻烦。
沈醉疏坐下来,看着荆蓝,却若有所思。
“怎么了?”荆蓝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应该没什么不对啊?
“没事,我只是在想,行走江湖十几年,有些事,居然还不如你一个小女子看得明白。”沈醉疏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就聪明,稍一思索,就明白荆蓝的用意,只是,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看见这对祖孙如此辛苦地为生活奔忙,定然随手就甩一锭银子过去,反正他不缺钱。但是却浑然没想过,等他走后,那远远超过祖孙两人生活水准的银子会不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怎么,沈大侠终于学会反省了?”秦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龚岚在醉白楼打工还债开始,我就在反省了。”沈醉疏一摊手。
“那可是件好事。”秦绾满意地点点头。
“以前我只顾着自己行侠仗义,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反而帮了倒忙。”沈醉疏道。
“我曾经听说过一件事,有位女侠途径一座小镇时,正好遇见县令之子不顾人家有个自幼定亲青梅竹马的表哥,强娶一位书生的女儿为妾,一时义愤,便扮作新娘上了花轿,到了新房后,露出身份,把那县令之子揍得不能人道,然后飘然离去。”秦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揍得好!”沈醉疏脱口而出,但下一刻,看见秦绾的脸色,又讪讪地住口。
“后来怎么样?那位幸运的姑娘嫁给她表哥了吗?”荆蓝问道。
“是挺幸运的。”秦绾淡然道,“半个月后,有山贼突袭了那座小镇,那姑娘全家和未婚夫全家都被山贼虐杀,她本人虽然没死,却被山贼给污辱后,疯了。”
“……”众人不禁哑口无言。
沈醉疏挠了挠脸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要是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他一定为那位女侠的行为击节叫好,然而……如果没有那女侠插手,那姑娘虽然要被迫为妾,但也不是活不下去,不至于落到被贼人污辱,全家惨死,自己疯癫的惨状。
所以,这究竟是救了人,还是害了人?
类似的事,他不是没做过,只是行侠仗义后,也不会再特地回去看看人家过得怎么样,现在想来,却很有几分不安。
“这么久远的事,你倒是还记得。”苏青崖忽的一声轻笑。
“怎么能不记得?”秦绾面无表情地道,“那二十多条人命,可是要记在我账上的。”
“噗——”沈醉疏一口茶喷出来,不可置信道,“是你干的?”
“谁没有年少无知过。”秦绾漠然道。
于是,年过三十还在“年少无知”的沈大侠又喷茶了。
荆蓝眼神复杂地偷看了秦绾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就是自家小姐做的,怪不得……小姐很讨厌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呢。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热腾腾的白馒头上了桌,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正如小女孩所说,分量足,管饱!
小菜是一叠酱牛肉和一叠酸笋片,模样粗糙,但同样的,分量实在。
“吃饭吧。”秦绾当先抓起一个馒头撕开,夹了些牛肉和笋片在当中。
味道有些咸,面也比较粗,不过他们带的干粮也吃完了,中午又赶不到市镇,能找到地方填饱肚子也不错了。
“老爷子。”荆蓝咬着馒头,溜到了柜台边上,笑眯眯地问道:“请问,这里距离古县还有多远?”
“不远了,你们有马,今天晚上就能到。”老人说了一句,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顿了顿,还是道,“姑娘,现在古县可不太平啊,听说有造反的,天天有人逃难出来,你们还往那边去?”
“我家姑爷在古县,不能不去呀。”荆蓝又给了老人几枚铜板,诚恳地道,“老爷子,古县的形势真的那么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