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她来之前,我就因为巨大的压力,时不时扮鬼放松,我不是针对她,但我确实害了她。那天她出现在走廊上时,恰好我也游荡到那里。她看见我了,她的惊恐让我感到喜悦和满足。
于是我跟在她后面,我想知道如果我在她脖子后吹气,她会是什么反应。她真是太胆小了,我已经做好了她尖叫飞奔,我被护士抓住的准备,她竟然只是一动不动,像被美杜莎诅咒的石头。
于是,我对吓唬她上了瘾。我跟随她回到她的房间,她的床位靠着门。她一进屋就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我悄悄靠近,看着被子里的她。
她掀开被子,被我的脸吓到乱叫。我得溜走了,不然就会被发现。
第二天,我本来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但我发现没有人相信她,就连她的教练,也说她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这太可笑了,为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就是不被相信呢?
这刺激了我,我还想要更多的刺激。我继续吓唬她,她的精神一天天变得萎靡,她的室友不敢和她住在一起,她的教练对她失望,我忽然获得了澎湃的灵感。
等我出院,我要以她为原型,创造一个在绝望中无声呐喊的少女!
但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她会被我吓到冲出住院楼,并在那场车祸中香消玉殒。我当时想过追出去,天下着那么大的雨,我担心她神志不清会出事。但是我不敢,因为我一旦追出去,监控就会拍到我,那里的监控是我躲不开的。
我抱着侥幸心理回到房间,祈祷天亮后她会好好回到病房,我发誓再也不会去吓她,但是等来的却是噩耗。
这几天我始终生活在内疚和彷徨中,我想要警察来抓我,但是警察甚至没有怀疑过我。所有人都在讨论火灾、亡魂,但我想告诉你们,江云朵的死和火灾无关,都是因为我——这个疯狂的艺术家。
对不起,既然你们找不到我,我只能选择以死谢罪。是我害死了江云朵,我下去陪她。
牟应。]
牟应的遗书正在进行笔迹鉴定,结论虽然还未出,但很可能就是她亲自写的。
至此,江云朵的车祸忽然来了个大转折,她没有因为精神失常,或者药物作用而出现幻觉,榕美也没有冤魂作祟,吓唬她的是和她同样住在三号住院楼的患者。
第129章玉戈(09)
“牟应在这时候突然承认装鬼,把江云朵死亡的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获利最大的是谁?”凌猎坐在宾馆的床上,上半身后仰,双手撑在身后。
季沉蛟靠在电视柜边,抄手,“榕美,喻氏集团。”
凌猎:“事故发生这么多天,媒体民间炒得沸沸扬扬,喻氏一个声明都没出。难道他们早就有了思路?找一个不会反驳的人出来顶罪?牟应这一死,榕美就清清白白。”
季沉蛟:“但牟应的遗书不像伪造,尸检和现场痕检也基本确定,她确实是自己划开了动脉。”
凌猎眯起眼,“写遗书的是她自己,划开动脉的也是她自己,那在她这一系列诡异动作的背后,有没有一个提线的人?”
季沉蛟沉默,这也是他在来到朝夏县后反复思考的问题。县局已经将江云朵的人际关系排查得很清楚,她更像是一个随机被选中的人,牟应的遗书也侧面证实了这一点。迷雾重重的是牟应,对这个人,受限于时间,警方其实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最表层的东西。
所以天亮之后,需要找到熟悉牟应的人,拼凑出真正的牟应。
凌猎又道:“不过刚才的思路有个时间陷阱。江云朵出事,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榕美,现在牟应‘以死谢罪’,受益最大的是榕美,牟应有可能被榕美推出来。但是牟应在悲剧发生之前,就开始吓唬江云朵。”
季沉蛟:“但那只是她写在遗书中的内容。字迹为真,内容也一定为真吗?”
凌猎笑着往被子上一倒,捂住脸,“我糊涂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季沉蛟想起凌猎清早出门找“大师”,朝夏县都来了两次,几乎没休息过,确实是过载了。
他本来想问问凌猎有什么收获,但看着凌猎这副蔫蔫的模样,又有些心软,关掉顶灯,只开着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走过去拍拍凌猎,“睡了。”
但凌猎像是累狠了,保持着脚在地上的死狗姿势,一动不动。
季沉蛟一条腿跪着,又拍拍,凌猎还是不动。
“真不动啊?”季沉蛟索性俯身,罩在凌猎身上。
凌猎这才睁开眼,近距离和季沉蛟对视,然后伸出手,捧住季沉蛟的脸端详。他的眼神因为困倦而有些迷茫,瞳孔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季沉蛟喉结滚了一下,轻声哄道:“挪挪,这样怎么睡?”
凌猎却忽然说:“言熙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沉蛟愣住,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到言熙。
凌猎像是并不在意季沉蛟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你很信任他,他是你的线人。”
季沉蛟蹙眉,下意识反驳,“他不是我的线人,他是……”
凌猎:“我只是你的嫌疑人。”
凌猎的语气像是喝醉了,但今天他们并没有喝酒。他的眼神比刚才更加茫然,像是一片被晨雾笼罩着的湖泊,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透过雾气,隐约看得见湖水的粼粼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