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在秦骁面前从未有过放肆的言行,更没有对他说过难听话,秦骁乍一见到他的真实嘴脸,又惊讶又委屈:“你你你你你,我只是想帮你啊,你为什么要骂我?你以前不这样啊,我是秦骁呀,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周颂:
他很担心秦骁会掉眼泪。但是秦骁毕竟是个八尺高的汉子,眼泪倒是没掉,只独自伤心委屈了会儿,很快就很快自己调整好情绪,一脸大义凛然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够了就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周颂扶住额头,很是头疼。秦骁显然不肯听劝,执意不和他划清界限,如果他继续拒绝秦骁向自己施以援手,秦骁大概率会把他敲晕了抗走。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带路。”
他声音很低,秦骁没听清楚:“啊?”
周颂瞪他:“不是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吗?带路啊。”
秦骁口中安全的地方是建在城市边缘的一座电缆厂库房,库房面积不大,里面的电缆早已被转移,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库房外墙很高,正门挂着沉甸甸的铁链和锁头,但是东边墙壁开了一扇小门,小门掉了半扇,已经被蟊贼攻破。从小门进去,整排库房固若金汤,挂着坚不可摧的大铁锁,但是秦骁对溜门撬锁很有经验,捡起一根铁丝三两下捅开锁眼,横起膀子抬起卷闸门,两人顺利进入库房。
库房没有窗户,秦骁在墙边摸到开关开了灯,库房内的情景显现出来。库房向东西纵宽十好几米,视野没有阻碍,只有几根承重柱。深处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还摆着简易的桌椅和行军床。
周颂赶走面前的灰尘,问:“这是什么地方?”
秦骁像到家一样,捋起袖子掂起竖在墙边的扫把开始打扫卫生:“本来是电缆厂仓库,厂子倒闭了,仓库也关了。”
周颂:“你怎么知道这里?”
秦骁支支吾吾不作答,被周颂催问两遍,才道:“我一朋友以前在电缆厂干活,不知听谁说库房里还压着一批存活。上个月他死活拉着我过来偷电缆,结果扑了个空。你这几天先在这儿待着,我帮你找找出城的路子。”
周颂往里走,用脚踩正一张椅子,把背包扔到椅子上:“谁说我要出城了?”
秦骁有点懵:“你不是要逃走吗?”
周颂:“我只是避开警察,不是要远走天涯。”
秦骁:“你还是走吧,留在聿城不安全。”
周颂走到行军床前,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坐下,道:“我的事还没做完。”
秦骁掂着扫把走到他面前,随手拽过一张脏兮兮的马扎坐上去:“你还要做啥?邵东成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话里有话,周颂听出来了:“你什么意思?”
秦骁道:“虽然我对你的事了解不多,但是那天晚上你对邵东成说的话我全听到了,邵东成和别人合伙害死了你爸,你想给你爸报仇,所以才下毒。”
周颂:“我想为迟辰光报仇?”
秦骁:“你不是在报仇吗?”
周颂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想为迟辰光报仇吗?如果秦骁在几天前问他这个问题,他会斩钉截铁地否认;他不会为迟辰光报仇,因为他恨迟辰光,是迟辰光给了他一生无法摆脱的阴影,他的厄运全都拜迟辰光所赐,他永远都会被人误解。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自己和迟辰光不一样,但是那张面具、那张合照、那把匕首、还有死去的朱莉,他们都在向他证明:他和迟辰光并无不同。世界并没有误解他,反而是他误解了自己很多年。
周颂心中疑惑又茫然,他看着秦骁,却是在问自己:“我应该为迟辰光报仇吗?”
秦骁却很笃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颂像是被他指点了迷津,心中的彷徨瞬间被驱散;秦骁说的没错,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已然是戴罪之身,已然站在世界的对立面,已然是随时下地狱的恶徒,既然事已至此,他还需要自我辩解什么?还需要自我拯救什么?他已经被放逐,没有任何教条和规则可以管束于他,在这个自由的世界中,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颂低声默念:“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听到有人在回应自己,但不知道回应他的人是秦骁,还是他脑海中的声音。周颂抬起头,看到仓库顶部青灰色的水泥顶,仿佛又回到了迟辰光囚禁那些女人的地窖,地窖的墙面也抹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水泥,墙上挂着一张张照片。迟辰光曾牵着他的手站在挂满照片的墙壁前,对他说,她们全都是猎物。
此时此刻,他又看到了迟辰光,迟辰光的脸逐渐从水泥顶中浮现,像是用水泥砌成的人像。他看着迟辰光的脸,迟辰光也在看着他,他仿佛置水下,变成了迟辰光在水中的倒影
他突然想起周晗曾说过的那句话,她说迟辰光没死,而是变成了她的孩子。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迟辰光确实没死,迟辰光夺舍还阳,将鬼魂附生在他体内,把他变成了迟辰光。
第22章地狱
周颂逃走了,去向不明。
韩飞鹭带队赶到周颂家里时,家中只有蔡姐一个人,蔡姐正在打包冰箱里的食材,被一拥而入的警察们吓了一跳。警察们散开检查房间,韩飞鹭径直走向蔡姐,问:“周颂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