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来过这里,”季淮立在早已化为颓垣的矮墙边,目光一寸寸地从那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街道上挪开,无所适从地垂落下来,“那是她教我的。”
“欸?”
——没有来过北疆,那是怎么将阵法定在这里的?琅月疑惑地望向季淮,却在看清他脸色的一刹收住了疑问。
或许是阵法消耗太大,季淮此刻的脸色显得非常黯淡。若说这次相见时琅月只是觉得他比曾经冷淡了许多,来到北疆后,那简直能称得上是颓然了。
“兄台,你没事儿吧?怎么看着比我还没起色?”病死鬼悠悠然飘到季淮面前,发愁地皱起眉,“你不会也要死了吧?”
季淮:“……”
他微蹙起眉,扫了眼身后陈旧破败的屋舍,这就是当年他……盛齐与姜凝分别时的茶馆,如今竟已被风霜侵袭成了这般模样。
他压下心中翻涌而上的苦涩,不咸不淡地扫了病死鬼一眼:“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他轻声道。
不知为何,他好像能猜到那尊神像被转移到了北疆的什么地方。
季淮跨入风雪,朝着与台云雪山遥遥相望的长垣而去,那条漫长而寒冷的道路于他而言极其陌生,却又分外熟悉。
他无法分辨内心的哀恸究竟是源于自己的本能,还是五百年前的盛齐,鞋履碾过蓬松的新雪,寒冷丝丝缕缕渗透进了骨头,当他终于停下时,双足几乎失去了直觉。
季淮仰起头,望着城门前伫立的巨大神像,阳光破开云层,直直落在那神像被积雪覆满的面部。
他久久望着它,直到眼睛酸涩,才抬起手,在那神像的底座落下了一道符咒,那动作十分温柔,即使是最忠诚的信徒,也无法做得更加虔诚。
微风随之而起,神像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吹散开来。
它出真容,是一尊剔透不化的冰雕,在阳光下显得宁静而神圣。
他无比熟悉它的样貌。
忽然,一阵针扎般锐利的痛意自季淮的心口蔓延,那疼痛片刻即逝,可他却死死攥住了衣襟,许久都不曾缓过来。
季淮的脸色白了白,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手腕上,那姜凝曾留下的红痕再次显现,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他低下头,望着满地霜白,忽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第109章江月年年二十六
◎“盛齐最后悔的事,就是亲手把你送到了北疆。”◎神像底座的芙蓉花摇曳生姿,端丽典雅,季淮低着头,伸手一点点拭去花瓣上残留的冰雪。
这塑像与盛齐记忆中的姜凝并不十分相似,可当它暴露在北疆辽阔的雪原与明朗的艳阳下时,那洁净清冷的模样却与季淮印象中的姜凝一般无二。
季淮并不知道撒星满与关山悲渡是否有在这尊神像上留下什么符咒,可面对这样一张脸,哪怕只是木石死物,他也觉得触动。
他仰头望向它秀丽悲悯的眉目,天光盛大,越发显得它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