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算着潘振玉回来的时间,说:“如果潘振玉到了,那就是时候启用他,假设他能带动文人,就是我们的助力。我们可以借用文人起势转移宫里的目光,明修暗道,暗度陈仓。”
梁长宁认为可以一试,他说:“今晚文画扇与文沉夜谈,我会叫人动手。你可以试用我给你的听记,你需要和黑来砚熟悉彼此做事的习惯。”
是夜,晚风习习,有落雨的征兆。
文沉坐在院子里,面前站着文画扇。
文画扇衣着素净,她把怀里的信递给文沉,在他翻阅的间隙中说:“这些人多次向我打听案子的进度,我都一一囫囵过去,我查了家中的账簿,发现管事的账簿近日没有做好,很多行商和父亲手下的人都认脸,即便是我去他们也不松口。”
文沉没有讲话,他细细翻看这些信件,又提笔写字,头也不抬地说:“刑部查得怎么样?皇上不可能会按律例做事,再有几日,等他顶不住朝廷各部的压力,自然找我求助,松口放我出去。”
文画扇常住宫中,与太后更亲近,她思虑片刻,说:“不如我请太后出面,至少先许父亲回家料理杂事。”
说到此,文沉倒想起什么来,问:“我听说太后见了一次皇上,皇上有没有漏出过什么口风?”
“没有,这几日他只召见了一次应三川,应三川请刑部和督察院的人在远东楼吃饭,但说了些什么不知道。”文画扇说到这里,恨道:“早知今日有这样一个绊子,当初就该杀了闵疏!父亲,咱们现在动手还来得及,他能敲登闻鼓,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报复文家,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招数!”
“愚蠢!”文沉打断她,说:“现在有多少双眼睛都放在他身上?不等你动手,刚刚派出去人就会被发现,不要自作聪明!”
文画扇只能闭嘴,暗自咬牙。
文沉从前对闵疏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知道闵疏想要什么,也知道闵疏的弱点是什么。他捏着闵疏,用起这把羊肠刀来很顺手,他多次从闵疏身上得到一些非常有用的消息,即便闵疏没有对他尽忠尽孝,但文沉也十分满意他。可是三年后的今天,文沉不敢再说对闵疏了如指掌,他开始有些摸不清闵疏的行事。
文沉不知道文画扇心里的那些担忧,他说:“你把这些文书带回去,自然有我的心腹去办,其他的你不要管,好好守着世子,别叫他跟太子太亲近了,说不得以后就有用。”
谈话到此,文沉想嘱咐的都说完了,他便起身送人,文画扇跟他到了门口,把信纸折好藏在怀里,大理寺的守卫浅浅搜过一遍才放行,宋修文亲自等在门口,文画扇一步三回头,文沉对她扬手让她放心走,外人看来是父女情深的场面。
宋修文笑着说:“丞相大人有个孝顺的女儿,真是叫人羡慕啊。”
文沉看着他,客气道:“哪里哪里,家中孩子不多,都算懂事。”
这句懂事自然没把闵疏算进去,闵疏状告文沉敲登闻鼓的那日,他虽然没在大街上喊自己是文家私生子,但在殿前对峙的时候却没有再隐瞒。是以百姓不知道此事,朝中重臣却听了个仔细。
宋修文没有点明这一点,说:“丞相大人可以叫王妃娘娘放宽心,我大理寺绝不苛待大人,近日天热起来了,宫里分了冰下来,厢房换洗的被褥床单已经特地叫人做好了新的,足足八套呢。”
文沉从他话里听出了要他长住的意思,不着痕迹问:“八套也太多了些,七天换一套,八套也要睡两个月,过于奢靡。”
“诶……看我这张嘴,丞相大人自然是早些出去为好,”宋修文笑着拍自己的嘴巴,又说:“是我嘴快,该打。”
文沉并不认为宋修文是嘴快的人,他在大理寺少卿的这个位置上能混得开,就说明他口风严谨,不是靠嘴皮子做事的人。文沉心里有些预感,他还没琢磨明白,就被宋修文打断。
“今夜怕是要下雨,满地的飞蛾子,晚上睡觉又热又闷,宫里来人说送了冰给丞相大人用,已经搁在房间里了。”宋修文把文沉送回去,站在院子里说:“皇上还惦记着丞相大人呢,大人为大梁鞠躬尽瘁,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给臣子送冰还是头一份呢,看来这案子也要结束了。”
文沉却笑不起来,梁长风记在心里的是恩情还是怨怪他有自知之明,送冰绝非是单纯的礼贤下士,里头定有深意。
“宫里特意派了锦衣卫来送冰,皇上很重视丞相,丞相大人尽可放心了。”宋修文做出个讨好的样子,说:“今夜我便叫看守的人撤了,先前派重兵把守都是没办法,毕竟上头看着呢,还望丞相不要介意……干脆,我现在就叫他们撤了。”
文沉不屑宋修文这欺软怕硬的样子,先前还以为自己翻不了身的时候,总摆出一副油盐不进铁面无私的样子,今日锦衣卫送了冰,他就立刻来殷勤讨好。
文沉打发走宋修文,心里却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来,他摸着眼皮,眼皮在他指腹下轻轻跳了跳。
第102章假寐
冰被搁在大瓷缸子里抬过来,现在不是用冰的季节,文沉心里存疑,他被关在大理寺几日,本就有些焦虑浮躁。
他细细回想宋修文的话,觉得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文沉再也睡不着,他翻身下床,决定先想办法进宫见梁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