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渔民纷纷围过来,只见沈雁清躺在草垛上,身上的衣袍换成了麻布,墨发半散,似是被吵着了,缓缓地睁开眼。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渔船在水面摇摇晃晃,有渔民唤:“沈大人?”
沈雁清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黑暗褪去,有微光,可本是清明的眼瞳此时却显得有些虚空,只剩下些模糊的影子。
“我”方一出声才觉喉咙嘶痛异常。
“沈大人喝些水。”
有渔民递来土碗,沈雁清寻着碗口的方向,急促地饮下几口甘露,这才强忍刀割似的痛哑声问:“这是何处?”
渔民七嘴八舌说着,沈雁清侧耳仔细辨认,拼凑出这几日的行踪。
昏迷前的记忆一并涌入。
那夜的混乱不堪言说,他扑身进火海,而后用寻得的床褥在石槽里浸水盖身欲寻生路。浓烟滚滚,到处都是逃命的士兵,他忍受着高温与众人一同逃生,冲进火势相对较弱的小道里。
小道后是不知深浅的斜坡,可那时为了活命,别无他选。
沈雁清小心又谨慎,却不料还是在半途踩空跌落,翻滚着下了坡路,后脑撞上石块,等他醒来便已经是在渔船上了。
天蒙蒙亮时,驾车前往水边的七八渔民在路面发现了满地昏迷的士兵,一少年认出了沈雁清。
当日沈雁清在锦州治疫的苦劳有目共睹,纵是他如今名声败落,锦州的百姓也不忍看他丧命。驴车都行出两里路了,众人又折回把昏迷的沈雁清合力抬上车板,一并带上了渔船。
随船的赤脚大夫用粗制的草药替沈雁清处理了脑后的伤,又药敷他身上几处被灼烧的皮肉。如今他醒了,众人纷纷道:“大人,渔船一个月后会另一边靠岸,到时你逃去吧,我等定不会把大人的行踪上报朝堂。”
沈雁清沉吟道:“多谢诸位搭救,但沈某还有要事在身,还劳烦诸位将我原路送回。”
渔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顷刻才有人忐忑地回:“大人,渔船已经行出两日了,没有中途掉头的道理”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
沈雁清沉默半晌,忆起如今是春季,往年这个时候朝廷已下了禁渔令,这些渔民想必也是趁着乱世才偷偷出海捕鱼,既已经冒着触犯刑法的风险出了船,自然不肯回去。
他再是归心似箭也不得不按捺着问:“约莫要何时才能返程?”
“这一来一回也得两月有多。”
沈雁清轻叹一口气,微微颔首。
他小腿和后背上皆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赤脚大夫又替他换了草药,问:“沈大人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
赤脚大夫查看过后也无法得知缘由,只得猜测道:“许是后脑的撞伤导致,亦或者是浓烟熏了眼睛。沈大人,我熬些明目的草药给你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