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起身,膝间便传来一阵骨骼咯吱作响声。男人身形轻晃,另只手撑着桌沿稳住后,才缓缓向着书房走去。
整个相国府都没烧地龙,书房也不例外。
并非男人不怕冷,只是寒冷会让他保持清醒。
自十几年前萧家被抄时,他总担心自己会忘了血海深仇,即便寒冬时节,也穿得单薄,他要时刻警醒自己,外体之寒,比不过彻骨之痛。
和了下外衣,宋子珩站在案前,一手执笔专注地看着眼前未完成的画。
画中人睁着一双鹿眼,里面缀着繁星,连发丝也闪着明媚的阳光。
她本该笑的,可作画的人却迟迟未给她画上一张嫣红噙着笑的唇。
天气好冷,冷得男人一只手轻轻颤着,他一落笔,就忍不住想起滔天的火海前,那人嘴角浅浅的讪笑。
每想起一次,就让他连笔也握不住,五指止不住地发抖。
好冷。
他想
翠儿拿了件长毛氅衣进来,给他披上后,才说:“忠叔来了。”
才刚说完,宋府的管事就兀自掀了帘进来,神情严肃,道:“少爷。”
宋子珩放下笔,坐在椅子上,说:“什么事。”
忠叔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翠儿。
翠儿利落地又拿了张毛毯盖在男人膝间,随后匆匆退下。
屋内只剩两人,忠叔才上前一步,道:“老爷请您回去。”
男人语气有些陌生,问:“回哪里去?”
“”忠叔一时有些语塞,又转口道:“老爷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虽不是少爷生父,可毕竟十多年的恩情——”
“恩情?”宋子珩听起来像是在笑,脸上却分毫笑意未见,“忠叔是说他联手废太子栽赃萧家一事,害得我全家被斩,他的幼子也不慎惨遭误杀,后将我收养之事?”
“即便事实诚如少爷所说,可这么多年了,老爷待您的确不薄。”忠叔说到此处跪下,“他年岁已高,所剩时日不多,余生不该如此凄苦度过啊!更何况当年他也不过是奉皇命为之。”
桌上摆着个木头雕的鹿形状的坠子,鹿头已被火烧去一部分,上面用来镶嵌作眼睛的黑宝石也早已不见。那天的火场中,宋子珩只找到了这个坠子,他拿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会儿,才淡淡开口:“既是奉了皇命,要求情,自去向皇上说。”
忠叔见他如此冷漠,磕了个头,道:“相国大人,老奴求您了!当年若非老爷不忍心看您年幼收养,如今只怕”
“只怕我早饿死街头了。他收养我不过是为了让我报复陆济,何来半点怜悯之心。”宋子珩将坠子捏在手心,冷眼看过去,“再说我不过是将丞相府抄了,也算把他当年所做之事再做一遍。别的报复行径,我可是一分也没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