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瞬间,林知居然窥见了这位帝王的一点脆弱,虽然微不可查,但却确实存在着的脆弱。
他听见皇帝有些困惑的声音:“林知。”
心头一凛,林知回应:“臣在。”
“你之前和我说,穆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之前没有信你,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现在想想,”他望向窗外,一瞬间放空了视线:“说不定他真的不知道。”
林知心头一紧。在那日从走廊捡到穆朝后,他便与穆渊行报告过这件事,当时皇帝嗤笑一声,手撑着脸,眼神无比轻慢:
“他不知道?”穆渊行的声音嘲讽而冷漠:“那又——与我何干?”
当时那锋锐语气让林知惊得头皮发麻,而此时穆渊行空茫的眼神,也同样让人不忍直视。
“陛下……”林知艰涩开口,却被穆渊行摆摆手止住。皇帝看着窗外,旁人看来,他好像一尊雕塑。无比俊美,无比高傲,无比冷硬,又无比孤独。
穆渊行想,其实,他应当也像之前那样,冷冷说一句:
这又与他何干呢?不过是穆朝不珍惜自己生命,说不定自己还该拍手称快:这王朝的耻辱终于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命肮脏屈辱、不配苟活了。
但……
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心脏一点点收紧。思绪变得混沌,乱糟糟地杂糅在一起。
穆朝的出身罪大恶极,他行事不干不净,他没有一丝半点能力——
穆渊行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坐在高台上,俯视阶梯下的穆朝,原本只是平平无奇毫无波澜的一天,下人又报告顾家兄弟和穆朝起了争执。
司空见惯,穆渊行一边厌烦,一边隐隐恼火。
反正也无事,所以他喊来穆朝,看着少年在他面前站定,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眼睛水光粼粼,波光熠熠。
然后穆朝笃定地、熟稔地、依恋地——
喊他:
“父皇”。
刹那间,打心底里,穆渊行品尝到一点痛意,陌生,无谓,不知所云,又……
又贯彻心扉。
穆渊行说:“按你所说,跟各部门下达吧。”
内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停下、收回精神力、收回命令:
不过是一个废物,不过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ss级而已,珍贵是珍贵,但也不是再也找不到。
……不过是穆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