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渐脱出赵骞关的掌控。
秦朝楚于猝不及防中突然出现,赵骞关方才急中生智的一番话本想就这么将云清澜叛国的因由都推脱到秦朝楚身上,可合围之下云清澜自己出手相护,那即便赵骞关这边说出了花,将士们也不会再信。
如果说先前与云清澜对上,龙虎军将士心中大多都还怀着不忍和无奈,那到了此刻,眼看着其护在秦朝楚身侧半步不退,他们心中就大约只剩下彻彻底底的愤怒了。
云秦二人都曾在府中苦练多年,如今他们既有技巧,又有默契,背对而立下更是少了视野盲区。他们互相抵挡互为依仗,如一对在狂浪中紧密相贴的游鱼,翻飞涌动的衣袍是层叠不息的巨涛,密集狂乱的刀风是摧山折林的暴雨。
刀芒斧锋如霹雳雷鸣般不间断地砍杀下来,可他们却形如一人,游刃有余地将袭来的攻击尽数抵挡回去。
眼看着三营不少将士的眼底都因激烈不休的缠斗泛起猩红,赵骞关心中明白,此战拖的越久,郡主和将士们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深。如今之计,只有杀了那质子,才好将郡主擒回营中。
如此,赵骞关打定注意便也不再犹豫,银枪一震就向着云秦二人拍马而去。
赵骞关习枪多年,又在战场上数经磨练,身为营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将领,他的功夫技巧和对敌经验自然不是三营那群只会拼力气和勇猛的莽夫可比的。
他周旋在专心对敌的云秦二人身侧,专门寻着二人顾暇不及的空档发起攻击。
银枪迅猛,势如雷霆,可每每自秦朝楚要害处袭来,却都被护在身侧云清澜率先一步地抬剑挡下了。
云清澜拦得及时且迅速,甚至有好几次为了替秦朝楚挡住刁钻银枪,她自顾不暇,身上就于须臾间落下一道血痕。
可尽管如此,三营将士有了赵骞关的加入,云秦二人这密不透风的防御,终究是被渐渐破坏了。
此番云清澜虽也引起龙虎军怒火,可将士们的攻击依旧大多都冲着秦朝楚,是以秦朝楚身上的伤远比云清澜身上的更为严重,他身上处处刀伤,那惯常穿着的素衫早也已是破烂不堪,其间刀□□错狰狞血流如涌,遍布都是这些时日在城门前留下的新旧伤痕。
刀风凶恶,云清澜渐渐气力不支,她心下沉沉,看着因秦朝楚而渐杀红眼龙虎军将士,暗道只怕今日她和秦朝楚,都要命丧此地。
“五皇子今日何苦要来,清澜叛国背家,该当万死,可五皇子如今却已博得大好前程。如今武朝大势已去,五皇子日后若是得登大宝,武朝和稷元的百姓还要仰仗五皇子。”刀风中云清澜冲着秦朝楚暗叹一声。
“云小姐,你还是没明白。”秦朝楚那素来温和的嗓音也在这重重叠叠的攻击中渐显凌乱,可他眸色平淡,对今日之绝境竟是丝毫怨愤也没有。
只见秦朝楚手下动作不停,一把不知从何处随手捡来的长剑早也被人砍得满是豁口,兵戈铿锵,他就在这杂乱不休打杀声中对云清澜又说了一遍:
“云小姐在这里,在下哪都不会去。”
云清澜抿抿唇没有应声,她紧了紧手中的无涯剑后就再度强打起精神,可天不遂人愿,尽管有心对敌,可长时间的鏖战依旧让她露出破绽,正此时一杀红眼的将士抓住机会,他怒喝一声,举起手中长刀就径直向着云清澜砍杀过来。
这正是秦朝楚被人缠住,云清澜被其他刀剑牵制的时候,是以无人再能抽出手来拦下这一刀。
秦朝楚目眦欲裂,周身登时暴出冰冷杀意,时至此刻他再顾不得身侧席卷而来的刀剑,他任凭其落在身上,扭头就向着云清澜身前护去。
可为时已晚。
正此时,又是一箭自远处破空而来,那冷箭来的突然,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竟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径直穿透这名袭向云清澜的将士的胸膛。
那将士雄壮的身躯登时一滞,他反应不及,就这么低头看着那破胸而出的凛凛箭光,然后缓缓倒地。
“方大虎!”牛长生当即大喝一声。
三营将士身死,龙虎军中当即一滞。
见此情形,云清澜和赵骞关心里亦不由得一沉。
城门之战双方对垒,其间不管打杀的如何激烈,只要不出伤亡,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替彼此开脱重归旧好,可如今死了人,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云将军!”
紧接着,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云清澜定睛去看,竟是先前被云杉归入单雄飞营中,此刻带兵而来的张平良。
张平良命一批弓箭手远远对准赵骞关所带的龙虎军,而他自己则带着一小队兵士向着云清澜的方向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张平良的目光先是落在倒地的方大虎身上,他眼中闪过不忍和愧疚,紧接着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云清澜面前:“张平良救驾来迟,请云将军恕罪!”
“张平良,你——!”牛长生又是一声高喝,拎着两把板斧就要冲上来为方大虎报仇,可还未上前几步,就被赵骞关抬手拦住了。
张平良安置在远处的弓箭手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动静,若牛长生贸然对张平良出手,只怕二三营的将士,顷刻间就会被那些弓箭手射成筛子。
“张将军,你这是何意?”赵骞关缓缓开口,语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