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宣德帝便再不想见到这个女儿。
这个女儿,她之存在,仿佛总是在提醒,自己往昔郁闷的岁月,以及对那个女人的辜负。
这幅画,还是他做皇子时候,给柳妃画的。
然后后来,他一步步的步入荆棘,便再无此等闲情逸致。
阿絮却很喜爱这副画,珍而重之。
若是不开心,便拿出来瞧一瞧。
他是不乐意见到百里雪这个女儿,不过答应阿絮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做到的。
那么这儿女儿,无论做什么事情,总归是,会保住她那一条命。
无论,她犯的是什么样子的错。
宣德帝手指轻轻的抚摸过画卷,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那个院子很安静,自己和阿絮都不喜欢说话。
他为阿絮画了一幅画儿,就是照着阿絮的样子画的。
阿絮得了那副画,很是开心。
那时候自己就想,阿絮可真是单单纯纯,这么样一副画儿,都值得她这样子欢喜。
可是自己呢,却始终不甘愿的。
他那温顺清俊的皮囊下,有着那么一颗蠢蠢欲动的野心。
这勃勃的野心,烧得尚是皇子的百里彰打心眼儿里面疼痛。
然后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都那么辛苦,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为了保住权势,什么都可以牺牲。
无论是心爱的女人,还是最疼爱的女儿,皆可牺牲的。
可是,饶是如此,宣德帝并不感慨,也不觉得后悔。
就算是重新来一次,他也是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庸庸碌碌的过一生。
也一定,会如此生一般,义无反顾的跳入那权力的漩涡之中。
纵然是浑身泥污,可是却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这一辈子,顺从自己的本性,也是谈不上如何的后悔。
要是说起来,却只不过,有那么一点儿的——
惆怅。
有那么一点,浅浅的,心疼的遗憾。
如此,罢了。
他口中不觉缓缓低语:“阿絮,阿絮!”
他那曾经清俊的脸蛋,如今也已然爬了皱纹,一双眸子也是开始变得浑浊。
画中窈窕温柔的少女,也是离开自己很久很久了,早已然死去了多时。
百里雪却在一边可谓是极怒:“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骗我,骗我!父皇,你可当真是工于心计。你挑来这么一副画儿,就送到我的面前。你不就是盼着,我瞧着这幅画,便饶了你一命?简直是,可笑之极!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用这样子的手腕?”
她一双眸子隐隐有些通红。
蓦然,便是抽出了剑,一把推开了百里敏,拿剑锋对准了宣德帝的静香——
给她去死!
可是那剑如此比上,她以为自己可以决绝挥下,然而忽而一股子不忍,涌上了百里雪的心头。
宣德帝,百里彰,父皇——
这个男人,这么些年,当真有暗暗照顾自己,当真是,对自己有着情分?
其实自己何尝不想得到他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