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用手指指后头车蓬里,尚未来得及开口,里面即奔出一人来,连滚带爬地下来,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直向孙老太那屋冲进去了。
书玉见状,长吁一口气去,知道人是找到了,心里安宁下来,当下就命喜子卸马去睡,明儿还得早起,不睡定撑不住。
这里又叫皮氏回去,酒儿回来了,她也不用再这里熬着。
过后书玉与酒儿携手,又见得刘妈妈说药煎好了,遂先跟去孙老太那屋,送药,皆看看情形。
不料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吵起来了。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就你这熊样,竟还有脸回来!呸!老娘没的叫你气死也罢了!”听这声音,必是孙大。
“大哥,这话你说得亏心不亏心?平白我没招惹你,老娘病倒了回来看看她,这也不对?要说气,也不是我气得老娘,一直你在老娘身边,她有个什么三长二短的,也问不到我,倒要好好问问你咧!”孙二被大哥上来就骂,倒也不示弱,回得挺快。
孙大勃然大怒,书玉们进屋时,正赶上见他,冲上来对着孙二就是狠狠煽了个巴掌,口中不休地道:“你也知道这话?谁叫你个不成材的行货子躲去外头?若不是你,老娘能成这样?还有脸说嘴说别人,外头村口有个豆腐坊,快去买块撞死算了,没得这里丢孙家的人!”
书玉见老九根不在屋里,悄悄问刘妈妈道:“妈妈,大叔人呢?”
刘妈妈小心地将盛着药汤的碗放在桌上,亦小声回道:“孙大来他就走了,说是有儿子了,外人还守着佬什么?”
这里兄弟俩的战争还在继续,孙二回得更快了:“我丢人?我丢什么人?当初叫老娘赶出来的又不是我!”
孙大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大眼睁着直跌脚,脸也红了手也抖了,张着口只是气得说不上话,过后方道:“你这天灾**的油嘴杀才!我待不骂你,心里只过不去!我问你,当初老娘为什么赶我出来?好好的一家子过着,为什么老娘就要赶出我去?!家里粮食堆得忒样高,偏不分给我一粒米面,要不是你嫂子将她嫁妆当出去二根,这回子你面前还有哥咧!早堕进那阿鼻地狱去了,做鬼也不得放过你!”
书玉听得渐渐有些不像了,又看二人,皆是脸红脖子粗的,孙二受了大哥一巴,虽是不敢还手,眼里却亦放也凶光来,兄弟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恨不能一口吞吃了对方。
“二位大哥,别再吵了,好歹老太太还在面前躺着呢,有什么话等她老人家好了再说不行吗?”原来书玉见药汤已凉下去,怕迟了药性有误,心下急着要给老太太服用,不得已硬着头皮同,只好开口劝架了。
孙家两兄弟听见这话,方才觉出屋里还有外人在,又见药碗桌上放着,知道书玉的话是有理,只得先罢手不提,却是谁也不肯让开,都杵在老太太炕前,一步不离。
刘妈妈刚才听二人争吵已是有气,如今见他们这样,更是不耐之极,她与老太太年纪最近,也是有过儿子的人,最看重孝道,见这兄弟俩如此,心头火大,嘴上怒起:“都给我滚开!站在这里是能当药使,还是能当医治?!没得叫人见了添堵!也是孙家老太没福,怎得养出这两个下流不知死活好歹的不孝种子来!你们老子天上看着你们呢!雷也要打这恁没道理昏君行货子!”
一通夹棍带棒的好骂,叫兄弟俩傻了眼,不料这时炕上老太太又忽然咳嗽一声,更叫二人吓掉了魂,情不自禁就将身子让了开来。
刘妈妈端起药碗,一步就坐上炕去,酒儿从后扶起老太太来,刘妈妈一口一口,小心往嘴里喂着。
书玉见了,待刘妈妈喂过几口后,猛地推了兄弟俩一把:“看见了?就是这样行事!你,孙大,上去接碗,你孙二,后头扶着你母亲!快去!”
这两人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心里知道是推脱不得的,赶紧上去,依言行事,刘妈妈和酒儿方才退了下来,又陪书玉站着看了一会子,见是伺候得不坏,放下心来。
书玉这里又道:“我们已是替你二人熬了半夜,该做的事全做完了,你们兄弟俩也该尽尽孝道了。这里交于你们,老太太见着已是平稳下来,明儿若有了不好,我们只寻你二人说话!”
不知怎么的 ,书玉的话似有魔力,孙大和孙二听着只是点头,再无好驳。
书玉见状,方携酒儿和刘妈妈,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时已近二更,待三人躺回炕上时,方觉得腰酸背疼,书玉本想问问酒儿,她与喜子是如何将孙二寻出来的?不想头一挨上枕头,人就打起微鼾来了。
不想刚睡不多久,就被外头一阵吵闹惊醒,待书玉们从炕上坐起,将眼睁开时,见天已是微微亮起来了。
“喜子!”书玉实在困得厉害,于是先不出去,从窗户里叫了一声。
“哎,小姐起来了?”喜子外头应道。
“外头什么事这么吵?”酒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