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一声长啸,除了火龙驹之外,随后跟上来的马匹有一大半口吐白沫,颓然倒下。
“玄龄,闭上眼。”他在马背上轻轻推她的后腰。
玄龄心知有变,当即听话地一闭眼眸,双臂改抱马脖子,身子前倾俯下。
风烛掌中的涤凡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闪,幽冷的剑气缭绕,伴随着电光火石地扎刺,不断有人马倒下。
“风烛,你跟我们回尚书府,尚大人绝不会追究你和另外两位捕头,我们要抓的是月刹!〃带头的人大声疾呼,源源不断的人追上来加入战群。
风烛置若罔闻,依旧挥舞宝剑如飞,“再跟过来,别怪风某不客气!〃要保玄龄的安全,就不能不伤及性命;看来,若是不想束手就擒,他们四个跟尚书府就真得撕破脸了!
玄龄心里七上八下,不敢挣开眼睛,可那些刀光剑影的撞击却是那样骇人!他们两个被围绕在中间,左右全是对方的人,风烛即使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抵四手。或许,他一个人可以应付,要打要撤行动自如,但现在马背上有个不谙武功的她!就不能不多一层顾虑,显得捉襟见肘。
该怎么办才好?
她后悔了,实在不应该千里迢迢跑来找风烛!看看,她从头到尾都做些什么?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而已!
哧——哧——
风烛的身躯一动,两支冷箭刺入他的肩窝和右臂。混蛋!敢在他面前卖弄箭法!他一皱眉,丹田的真气上涌,冷箭被硬生生迸出,抓住裹着粘稠血浆的箭杆,回手一抛,反扎中暗袭他的官差。
夜幕中,数丈之遥,他竟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简直是匪夷所思!追赶的官差大惊失色,纷纷望而怯步。
瞬间的空暇令风烛得以喘息,火龙驹感受到主人施压,撩开四蹄疯狂地奔去……
同时。
茂林的树上,三道人影彼此互觑。其中,黑衣女子露出阴恻诡异的笑,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黄衣女道:“总算找到了……他们交给两位,没问题吧!〃
两个黄衣女点头。
“好,记得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咱们少时再会。”
“遵圣姑令。”
嗖嗖——
玄黄的衣衫翩然而落,拦截住追兵,不等官差反应,树林已被朦胧的迷雾包围,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惨叫不断,鸟兽四散。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林中的人马踪迹不见,只剩下一堆白骨和满地爬行的瘦长蜈蚣、蝎子。
血水蜿蜒流淌……
小溪边。
一匹马,一把剑,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以单臂抱下马背上的女子,然后道:“你在原地休息,我去饮马。”
“不。”女子水漾的眸子露出不安,“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怕,这离京城有一段距离,他们目前追不上。”男子拂开她柔腻冰凉的小手,径直走向水源。一拍马臀,火龙驹乖乖地自动在旁边饮水,偶尔啃口青青的草皮。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星星点点,潺潺的溪水摩娑着水底精巧细致的石块,流淌而过。
他把剑扎在身侧,大手捧起水往脸上扑。初春,水凉沁骨,稍稍震住他的困顿。瞥眼看看右臂和胸窝,伤口早已因一路跋涉的风吹而凝结,轻轻撕开血衣,黑洞四处肿胀,汩汩血浆集中在箭伤边沿,血管似有随时爆裂的可能。
“我帮你。”低柔的嗓音响起。
风烛头也不抬,斥道:“滚!〃
“你别想赶我走。”玄龄蹲下来,固执地掰开他的五指,盈盈大眼瞅着他身上的两处伤,一怔,抿唇道:
“是……刚才受的伤?〃
“废话!’’他烦躁地拍开她的手。她是想让他逆血而死?
女人!一见到血,不是尖叫就是昏倒,要么便是掉泪。好像男人一挂彩就跟死没区别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上次玄龄在看到他那个八百年前的旧伤时,流的泪水都能汇聚成一个新的洞庭湖。
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情去安慰她,更不想听到任何令他暴躁的声音。本来,身体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若再加上她的一串串泪珠,不如让他一头撞死快些。
玄龄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抓住他的胳膊,嘴唇颤抖着上去把污秽的血浓吸出,拿起他腿上的小瓷瓶,倒些粉末涂抹在伤口上,接着又撕开罗裙的一丝摆角,利落地缠好。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没有半点迟疑。
风烛静静凝睇着玄龄的一举一动——
但是,直到她把他肩窝上的伤口处理好,都没有掉下一颗泪,平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