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圆圈椅上,腰背挺直,银白色面具完完全全遮盖住毫无血色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眸子和苍白的唇。wodeshucheng
“今日去镇国寺截到一份书信,想来对殿下有用,就亲自送来了。”他听到动静,一直半敛着鸦黑睫毛微微抬起,露出满是笑意的眼睛。
“你今日也在相国寺。”温归远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他手中的信封,反而是直接坐在他一侧惊讶地问道。
江月楼点点头:“因为一些私事。”
有些问题两人心照不宣,最后都选择不捅破那层纸,但彼此间的对话却又坦诚许多。
“去点长明灯了?”他的目光落在衣袖上,衣袖不知何时沾了一点白色的蜡油,虽然早已擦得干净,但依旧能看到油渍的痕迹。
“嗯,点了十六盏长明灯,点了十六天。”江月楼明显心情很好,浅色的嘴角微微弯起,一向冷淡的口气染上一点暖意,让他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
温归远扬扬眉,没继续问下去,反而是展开案桌上的信封看了过去。
但是很快他脸色微变,剑眉蹙起,闪过一丝怒容。
“他们竟敢!”他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嘴角紧抿,漆黑的眼底翻滚着怒气。
江月楼神色不变,淡淡说道:“虽然行此毒计之人,阴险狠毒,但庆幸此事不是针对太子,我们既然得了先机,为何不让今年的科举更加热闹一点。”
“多事之秋本就适合浑水摸鱼。”他把信封平铺在桌面上,手指点在上方:“这是殿下,如今得了先机,高高在上。”
紧接着,又在下方三处点了点:“其余三人,皆为棋子。”
温归远心思一动,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薄薄的一张纸,眨眼间却好似成了一个厮杀战场,刀光剑影,喊声震天。
“路寻义和白平洲都是不是束手就擒之人,此事只要风声一起,两只老狐狸立刻都能反应过来。”
“若是最后查到我们身上,白平洲本就对东宫颇有成见,路相知道了,我们如今承受不住他的报复。”
他脑海中第一反应的竟然不是雷霆大怒的路寻义,而是双眼含泪的路杳杳站在她面前震惊又伤心地看着他。
欲落未落的泪珠,看着便让人心口一疼。
江月楼没察觉出他的一样,只是收回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查不到我们身上。”
温归远摇头,晃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迟疑地看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汝阳公主?”
“用她做筏,搅弄白李两家浑水,我们只需隔山观虎斗。”江月楼淡淡说好,口气波澜不惊,好似其中背后的凶险不过是嘴边的闲谈,不值一提。
温归远沉默,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
“若汝阳公主出事,圣人一定会出手保她。”
汝阳公主能在长安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绝对不是靠着自己的才智权力,全靠背后的亲哥哥,如今的天下之主撑腰。
人人都嫌恶她,可只要圣人喜欢她便足以。
“那如果圣人保不住她了呢?”江月楼平静问道。
“只要不是忤逆谋反之罪,圣人很难放弃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温归远沉声说道。
“那就让她是。”江月楼轻声而坚定,雅黑睫羽微微嫌弃,露出眼底的锐利锋芒。
温归远看着他,漆黑眸色不闪不躲,目光沉静悠远,含着万千话语,可到最后依旧只是用旧友闲谈的口气,漫不经心问道:“你的目标是汝阳公主吗?”
江月楼一向波澜不惊的眉眼,只是含着笑意,微微扬起,大方地点点头:“她是第一个。”
“那便听你的。”温归远笑了笑,把手中的纸张放在熏炉中燃烧。
火光微弱,在寂静的书房中成了唯一跳动的光,火光在两人沉默的脸颊上一闪而过。
“殿下。”江月楼长叹一口气,“不会坏了殿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