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找老楚的啊”中年人用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看向了林年问,“冒昧问一下,你是老楚的什么人?”
“不该问的别问。”林年说。
中年人缩了缩脖子,瞥见了身旁年纪能当自己儿子的男孩眼中的一抹凌厉,这种感觉他曾是见过的,当初法院的人冲进寰亚集团来封锁大楼和一切资产时,领头的家伙就是这种气势,公事公办的凌厉拒绝任何的套近乎和消息泄露。
“你叫他老楚,你认识楚天骄?”林年问。
“说实话一下子听到老楚的全名还是有些恍惚我们关系以前还不错。”中年人和林年走进了灰白小楼里,后者脱下了带着雨水的兜帽看了一眼年老失修满是灰尘的环境大概猜得到中年人进行的应该是一项没有底的烂尾工作了。
“你们曾经是同事?”林年在大厅里踩了几步,走向了满是灰尘的迎客沙发,上面堆积着几块碎裂的天花板和木条。
“老楚跟所有人都是同事,毕竟他的活儿是给那个王八蛋咳咳,前老总开车,所以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他为人也很和气,跟每个人都说得上话,我们两个关系很不错,下班之后没事就咳咳,去喝点酒吃点宵夜啥的。”中年人咳嗽了两声解释。
“吃宵夜?”林年有些意外,没想到苏晓樯帮忙一找就找到了一个足够了解楚天骄的人。
“吃鸡翅、卤大肠什么的。”林年随便地问,中年人也随便地说,他弄不清这个男孩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但还是很配合地知无不答,“毕竟他就一开车的,平时工作也蛮乏味的,跟那些大老板一直待着压力也大,下班后就是晚上了,唯一爱好就喝点小酒吃点宵夜。”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林年问,楚子航聊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时间不多,仅限于那场台风眼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除了了解相关资料以外,他根本就不清楚楚天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冷厉还是随和,是理性还是感性。
“爱吃辣。”但中年人的回答有些脱纲,他微微侧着头回忆着说,“老楚很能吃辣卤大肠放辣,稀饭放老干妈,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吃四方鸡翅点了个黯然销魂辣,他吃了九层的辣,邻座的学他吃了一根就差点进医院洗胃了,他还能一边开啤酒一边跟我吹牛逼。”
“”林年被这个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以,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兀然点了点头起码他知道楚子航能吃辣是从哪儿遗传了的或许也不是遗传而是练出来的,可能曾经跟男人住在出租屋里的小楚子航每每偷吃自己老爹的特辣卤大肠都会被辣得哭,女人就追着男人打,但男人每次都还买特辣,楚子航每次也都偷吃,久而久之吃辣的能力就培养出来了。
“除此之外呢?”抛去了莫名其妙的联想,林年又问。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了,老楚不得罪人,做司机的也不能得罪人,老楚一向是个好司机。”中年人说,“他以前跟税务局长开车风光过一阵子,然后局长倒了又被黑太子集团挖过去了,一当司机就是好几年,那段时间城市发展快,生活水准在涨,物价也在涨,但他当司机的工资却没涨过,后来为此闹得离婚辞职了,黑太子集团的老总念旧情,就把他半推荐半送给了寰亚集团的老总,后面就一直在我们这边开车了,工资也还说得过去,可惜没能复婚,他老婆找了个比他更行的男人二婚了。”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林年的表情有些波动,但还是低垂下了眼眸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此说过什么,发过什么牢骚吗?”
“当然说过。”中年人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岁月,“哪个男人离婚后不发牢骚啊但老楚脾气好,就算喝多了也不骂街,也不骂自己前妻,就一个劲地喝闷酒,喝起来酒量吓人得要死,我都被他喝趴下了好多回。醒酒后发现被搬回了办公室,他也还在外面喝,一边喝一边吹冷风,看他的背影也挺独的,有什么心事也不跟其他人说哪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情能不生气啊?”
“除此之外呢?”林年回头看向了矮楼的门口,在那儿又个台阶,上面有些焦黑的影子或许中年人还说漏了一些事,譬如楚天骄是会抽烟的,在照片里林年经常发现他在抽烟,中年男人说的那一晚上估计也这样,喝着醉不了自己的酒,一根烟一根烟的熏着自己的指尖,看着外面下雨的夜色什么也不说,但却比任何人都想说,只让烟雾把所有的情绪和话语和着酒精一起压到心底下。
“除此之外他喝多了就爱吹牛逼算不算?”
“比如。”
“还是一些有的没的,真的喝大了的时候总会说些胡话,一次喝了两瓶白的,他就跟我说曾几何时他也牛逼过,我问他什么时候牛逼了,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他说他其实真要努力,肯定能混得比那个姓鹿的还要好,也买得起他开的那辆迈巴赫但这种话谁又没说过呢?大家都想努力,只是找不到努力的门道。”中年男人轻轻叹气了,眼中露出一丝怅然。
曾几何时,谁又不想有个曾几何时,但大家都被困在当下窘境难以自己。
“这么多年他住在哪儿?”林年无声点了点头问。
“就在这片厂子里。”中年男人说,“他没啥兴趣爱好,要么住厂子里,要么在外面开车,晚上就陪我们去吃宵夜。”
“带我去他住的地方。”林年点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