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任朝陶上了那楼梯,万映萝这才闷闷不乐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回到了正拿着信发呆的独孤守商身上。
她的闷闷不乐,自独孤守商第一次出现在洛偃山庄时,便已经开始了。
她在很早的时候有想过,君尽觞会和任朝陶在一起,那样她即使会有嫉恨,可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君尽觞的心里一直只有任朝陶一个人,也明白他愿意为了任朝陶去做一切事,那样的感情,是她穷尽一生也破坏不了的。
后来任朝陶被指了婚,君尽觞又遇见了那对他穷追不舍的崇胤宫女弟子。
“你叫,原洮?”
洮。
陶。
她清楚地看见君尽觞眼底原本疏离的神色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只听得他道:“本庄主近日的确有在考虑娶妻,既然你愿意,那明日我便去崇胤宫下聘。”
她那时想,原来他终究没有与任朝陶在一处,而是选择了一个仅仅是名字与任朝陶相似的女子。
如果做他妻子的人不是任朝陶,他的要求竟已随意到了如此简单的地步么?
若是如此,她也愿意将名字改成与任朝陶相似的字。
然而那原洮终究不曾嫁入洛偃山庄,任朝陶仅仅是在婚礼上露了一面,便让他魂不守舍地跟着她扬长而去。不过后来发生的那蹊跷的情况却让她明白了,他与任朝陶怕是早就商量好了,专程要将那原洮请君入瓮,露出马脚来。
她并不清楚他与任朝陶所追查亦之事究竟为何,只知道他自那之后便跟着任朝陶一路西行而去,因为她那一年四季没有消息的爹终于来了信件,要他去沙州寻他,说是有要事相商。那时她想,他日日在爹面前念叨着的人,终于要同他一起去见爹了。等他们回来,任朝陶大概终于要来到这个以她的封号命名的山庄了吧。
然而令她大吃一惊的是,与他从沙州归来的,却并非任朝陶。
而是另一个人。
万映萝与独孤守商仅仅有过几面之缘,只知道她是崇胤宫大师兄捧在手心中的人,与任朝陶的关系一向不错,其他却是一概不知。更令万映萝吃惊的事紧接着发生了,独孤守商住进了洛偃山庄,又过了没多久,君尽觞竟说要与独孤守商成亲。
而当时的独孤守商刚刚与皇甫越大婚没过多久,而在江湖的传闻之中,早已将独孤守商与君尽觞二人传得十分不堪,甚至难以入耳。
如果那个人不是任朝陶,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么?
那么为什么他宁愿背负骂名去迎娶别人的妻子,也从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万映萝并不嫉恨独孤守商,她只是愈发看不明白君尽觞而已。
“万姑娘!”
方才她去视察比武场地,刚刚走进便看见了同样带着崇胤宫弟子前来的皇甫越,只见那一头银丝渐渐走近她,缓缓露出了微笑道:“刚刚遇见你们庄主,见他走得急,便还来不及递上这请帖。”
“下个月掌门叔父过寿,遍邀武林同道前去,这是给洛偃山庄的帖子。”
皇甫越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万映萝,见她接了过去之后,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万姑娘,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写给独孤,庄主夫人的。还麻烦你帮忙带到。”
万映萝本来伸出去准备接信的手停顿了一下,不解地看向皇甫越道:“皇甫公子,这恐怕不太妥当——”
“万姑娘误会了。”皇甫越轻轻扬起嘴角,摆了摆手道:“刚才在‘百里居’见到你们夫人,见她似是有些水土不服,想来是
长途跋涉所致。”
“刚好自家堂妹也因着跋涉而略感不适,这是大夫给她开的方子。在下便让门下弟子照着抄了一份,也给你家夫人送去。”
皇甫越说着,原本扬起的嘴角已然恢复了平常的幅度。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仿佛真的只是随手愿意帮忙而已。万映萝心底不禁暗叹了一声,这皇甫公子倒真是以德报怨,独孤守商与君尽觞对他做下了那等过分之事,他竟毫不记仇,给他们下了寿宴的帖子也就罢了,就连独孤守商的水土不服,他竟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眼见着万映萝收下了那信封,皇甫越这才又一次扬起了嘴角。
他自是不会告诉万映萝,根本没有什么堂妹的症状,亦没有什么旁人抄写的方子,他这番胡诌,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心意显得顺理成章些罢了。
独孤守商来自延边,这些年虽然一直生活在南方,但始终不适应这边的气候。每每到了五六月份,遇上暮春有雨的时节,身上总会生出大片大片的疹子。从前她在他身边时,他总会提前便让她服药,这样到了可能发病的时节,她的症状便会减轻许多。可如今没有人再那般看着她,也不知究竟是何模样。
刚刚知道独孤守商住进了洛偃山庄的这个消息时,他不解,甚至有过怨恨,为何独孤守商与公孙舜会双双背叛他。
但经过仔细的思索之后,他渐渐地将很多线索理出了清晰的脉络。他在一年前赶去暮返那里时,独孤守商已被带走,而他自身亦然中了剧毒。以他对暮返的了解,暮返愿意为他解毒,一定是背后有人与之达成了什么交易。
此时的江湖之上,遥遥升起各式指向性极其明显的传闻:君尽觞夺人妻子,令人不齿。皇甫越无论如何,也该与之决斗一番,甚至是彻底决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