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转头,黑色的眸子似是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就这样直直的注视着荪歌,不闪不避。
“令黔首自实其田,错了。”
“他既然选择了与天下为敌,就不该再试图对诸国的旧贵族势力屈服。”
“他为了安定六国散乱的民心,为了平息潜藏在深处的暗流,废除了授田制,在举国范围内黔首自实田,完全承认土地私有。”
“这是始皇帝对六国旧贵族势力的退让。”
“也许出发点是好的,但实际上权贵不仅得以合法占有土地,而且可以用各种手段兼并农民的土地。”
“土地被兼并的农民,不得不以“见税什五”的苛刻条件耕种豪民之田。”
“他选择了天下百姓,但却没有一条路走到黑,在危机四伏中,试图折中。”
“但,土地是民生之本,在这件事情上,向豪强退让,便是对百姓的折腾。”
“前些日子,我翻阅府中各种书籍,曾看过一条记录,在实行黔首自实其田的第二年,粮价疯长,一袋米一千六百钱。”
“师父,我不是在诋毁仇恨始皇帝。”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醒理智又客观的思考。”
荪歌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收拢了下衣衫,然后才看向面前这个目光灼灼,哪怕身着粗布衣都无法掩饰起周身气度的年轻人,弯了弯嘴角。
是屈服吗?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在章台宫,始皇帝嘲弄的问她“赵高,你以为土地私有,对于百姓而言真的是件幸事吗?”
也曾清清楚楚的记得,始皇帝那句“一旦土地完全私有,有多少土地可以掌握在百姓手中?”
也许,真的是屈服吧。
不得已的屈服。
他妄想,令黔首自实其田,可以让六国的民心归顺。
他妄想,此举,既可保百姓衣食无忧,又可保大秦税收。
他没有办法……
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他心中的蓝图,没有人给他机会变成现实。
“若是你,会如何?”荪歌嘴角溢出一抹笑,轻声问道。
笑声,碎在了夜风中。
项羽颓然道“无解。”
“他亲手覆灭了六国,六国对他对大秦的仇恨是直接又深刻的。”
“六国可以归顺于任何人,但绝不会心甘情愿的归顺于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