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卖身契,化为了灰烬,她的思绪回到眼前人身上。她以为,照元澄自我的个性,她得当上一段时间的丫头。谁知,双脚还没踏上元府的地,他就把她的卖身契烧了。
“元澄?”她小心翼翼。内心刚想感动,又怕自己太过以为。
“说过了,你不用开口。”他说。
“我还好,皮外伤。”皮肉之苦,远比不上心死的痛。经历过死亡,还怕那些对付不听话丫头的三流惩罚?不说她小施一计装昏,香十一能在元府门口跪三天才不支,她跪半个时辰就残废,那也太窝囊。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不会逞要命的强,裘三娘晚来一分钟,她就不管原来的计划,会真招出来。
他招手,铭年拿了一只盒子来。由他打开盒盖,亲手送到墨紫面前。那是一崭新的大周户本,户主墨紫,注册上都城外良田一百亩,成为小地主一名。
一切,办得妥妥当当。
她是真正的自由身了。不但去了奴籍,还成了有田产的一户之主。
“恭喜你。”他墨眸明灿,“五亩一户,我怎么想都拿不出手,就凑了个百亩。也怕凑多了,你不好意思要,反怪我多事。”
“舍不得多给,拿我编借口。你给我一千亩,我照样收得心安理得。要不,你试试?横竖户本上还能往上添产。”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收了她贿赂银子,还赖了她买木料的银子。只嫌少,不嫌多。
“瞧你嗓子虽哑,身体倒没我想的糟糕,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早知你这么高兴来当我的丫头,我何必多此一举?”他调侃着,却亲昵。
“谁说我身体不糟糕?我背上疼,腿上疼,离晕厥咫尺之遥。”她也调侃,无抱怨。
“晕吧。当兄长的,借你一双臂膀便是。”他踏近一步。
她啊呀瞪眼,身体慢慢后仰,望进一片万里晴空,“元澄,你找人来抬我的好。你那斯文的胳膊腿,一桶水泼半桶的,哪来的力气搬我。我可不想伤上加伤,给你整成内伤。”
他笑声低沉,吩咐道,“桦英,抱小姐去她房里。”
她才在想桦英是谁,眼中的万里晴空突然让一张大饼脸遮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身体顿然腾空。
“你不必紧张。上回你受伤,也是桦英抱你的。她和落英一样,是府里洗衣丫头,可信。我不跟去了,先等华夫人诊过。”他看出她惊乍。
那桦英胖头胖脸,似乎还高,几步就走到元澄前头去了。
墨紫从胖手臂后露出一双眼,瞧着温润如玉的身影渐渐远,突然说道,“谢谢你。”
“谢我,不妨再不要受伤。”他笑容敛净。
“我是手艺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不过,我答应过自己,像这样无辜挨打,再不会有下次。”她目光炯然。
三日后,墨紫已经能下床慢行,而且闲得不知道干什么,向落英要了纸笔画船图。
元澄一进来,就见她手托腮帮子,嘴里咬着笔杆,头朝窗外发呆。
“这么喜欢船,我帮你找些事做,如何?”他坐到她对面,往桌上扫了几眼,“战船?”
墨紫眼睛一亮,“你懂?”
“大致能看船廓,仅此而已。”当宰相时,兵部新船总要经他批银两去造。他又不喜欢随便盖印,因此从不懂到懂了。
“你给我什么事做?”墨紫问。
“等你伤全好了,为我管理一处产业?大小事可由你全权处理,一年缴三千两,多了归你。你若不想干,提前跟我说了,就能另谋高就。你要是肯,那就是我元府的墨大掌事了。”元澄知道她是喜欢做实事的女子。
墨大掌事?她接受的话,算是升官了?听着不错,不过——
“什么产业?”她所会的,很有限。
“你最擅长的,船业。”元澄伸手拿过她咬的笔,蘸墨写了四个字,把纸往她眼皮底下一送,“这里。”
墨紫一看,惊呼,“红萸船场?”
这位卖关子的老兄点点头,“熟门熟路,不知你可图这大掌事之职?”
“裘三娘把船场卖给你了?”为什么?
元澄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