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孟行正好说完,刚要继续下一句,岑远适时开口,温和儒雅说道,“孟大人,既然十余年前,专门负责司查景王余孽的冯志远冯老大人当年没有查到淮阳郡王府的消息,去年立储之后,有人将密信送至大理寺处也不了了之,事后常玉常老大人也很快病逝,这些事情被压了下来,环环相扣,密不透风。那孟大人,你是御史台官员,你从何得来的这些消息,还有这些证词画押?”
岑远没有起身,只是在座位上开口。
但他说完,也朝着孟行颔首致意,礼貌笑意。
孟行想开口,又欲言又止。
殿中也忽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是,太傅是说到正题上了,如果早前专司此事的巡察使没有得到消息,大理寺卿也出了纰漏,孟行一个小小的御史台,去到御史台的时间也不长,他是如何知晓连大理寺方寺卿都不知晓的事情的?
天子的目光再次抬起,这次是看向岑远,眉头微拢。
自岑远入宫以来,为人处世都一向低调。明日东宫就要临政,他应当一直都在尽量避免风头,也不想引人注目。
天子是没想到过他方才会开口,所以不由多看了他和涟卿一眼。
永昌侯等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在岑远身上。
岑远是罗逢中老大人的关门弟子,也是太傅,岑远入京的日子不长,但东宫变化很大,他为人却低调,即便早前遇刺,也不懂声色。
这个人不容小觑。
众目睽睽下,岑远笑了笑,探究看他,“御史台职责,上谏天子,下达百姓,是朝中明镜。今日天子生辰,赴宴的多是各地诸侯,世家,还有朝中官吏,军中将领,孟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看模样,御史台主事的郭老大人尚且不清楚此事,而孟大人却如此笃定,应当是有出处吧?”
第058章急什么
岑远的语气温和,不愠不火,而且温雅里带了风清月朗,也问得直接坦荡,正中关键,并无早前永昌侯,宜安郡王等人的居高临下,揶揄嘲讽,反倒让人信服。
岑远是太子太傅,负责日常对东宫的教导,他要维护东宫的利益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无需遮掩。
站在旁人的立场,反倒觉得他胸怀坦荡。
岑远早前就是西秦名士,很少在京中露面,这次听闻还是魏相出面,借由罗逢中罗老大人的缘故才请到的岑远入京做太傅。
自岑远入京之后,一直行事低调,无论是早前在东宫遇刺,还是后来东宫在国子监论道时的一鸣惊人,作为太傅的岑远倒是经常出现在朝臣的私下谈论中,却少有在朝中露面,是明显想要避过风头,极懂得韬光养晦之人。
今日生辰宴上,有不少人都是初次见岑远,清朗俊逸,温文尔雅,却又比姜容这样的少年子弟少了些年少气盛,多了几分权臣的沉稳内敛,沉淀。
殿中纷纷转眸看向岑远,岑远身边的宋佑嘉也正襟危坐起来,也不私下嘀咕了,开始一丝不苟坐在六叔一侧。眼下这种场合,六叔明显就是要手撕御史台了,这种时候他可不能丢了六叔的脸。
宋佑嘉坐得笔直,也不轻易出声,反正周围看就看,他同六叔在一处,他是有底气的。
定远侯的目光也看向岑远,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似饶有兴致;岑远的目光也从孟行处,看向他身后的定远侯。也因为岑远的位置,目光刚好能同时看向孟行与定远侯方向,所以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能察觉到,孟行明显顿了顿,下意识目光微侧,想转头看向定远侯这处,但眼下这个时候……
孟行很快反应过来,这时候不妥。
孟行目光重新落回岑远身上,欲言又止,应当在重新想该怎么开口,既不会被岑远带偏,也能继续方才未尽之事。
岑远也心底澄澈,他打断了孟行的节奏。
孟行手中应当还有没抛出的细节,而且层层递进,孟行还有没达到想到达到的目的,因为方才一直顺风顺水,即便有商姚君,永昌侯和宜安郡王等人数次在殿中打断,但话语权也一直都在孟行手中,因为几人的打断都是就事论事,只要就事论事就能用事实反驳回去,节奏就还在他手中。
但岑远不是。
岑远没有过问淮阳郡王府是否与景王谋逆是否有关一事,他问的是人。
岑远忽然开口,让原本准备抛出下一个关键消息的孟行愣住,就似高潮临近前,忽然被人打断,却还要当机立断维持住殿中的气氛。
孟行明显迟疑稍许,而后问道,“太傅,下官以为眼下更重要的,是淮阳郡王府是否同景王谋逆一事有关,这牵涉到东宫是否应当临政,至于下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重要。”
孟行说完,殿中刚要开始窃窃私语,岑远接话,没有留任何空闲的时间,“当然重要。”
他就说了这四个字便停下,不急不躁,风淡云轻。
反倒是孟行渐渐有些不淡定,对方是太傅,可要么话说半句,要么开口就直接留问题给他,然后戛然而止,回回让他措手不及。
他既要停下来,又要斟酌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哪些话原本是放在后面说的,是否是要提前到眼下说,还是说,他干脆应当不理睬,随意敷衍一句便继续循着方才的节奏,让事情回到正轨上,但他刚要开口,岑远也开口,“孟大人方才不也说了吗,此事涉及到东宫是否应当临政,甚至,东宫是否应当是东宫,兹事体大,当然要弄清楚事情的源头。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关系此事的源头,此事关系东宫,储君,国运,百姓,岂有不重要的道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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