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不等那狮子大开口的外宅把话说完,段爷一双肥厚的巴掌已经死死地捂住了那外宅野戏子的口鼻,口中也是断断续续地低声闷喝道:“都给你爷都烧了给你!”
骤然间叫段爷捂住了口鼻,那原本就身子娇弱的外宅野戏子压根都挣扎不开。扒拉着段爷的巴掌甩弄了没几下,顿时便蹬直了双腿!
静静地坐在炕沿上,段爷一直等着怀里头那外宅野戏子的身子都僵冷透了,方才松开了两只巴掌,抓过了放在炕桌上的小酒壶,把那早冷透了的山西老汾酒一饮而尽,这才抬腿从炕沿上跳了下来!
从那野戏子屋里寻出来条捆杂物的绳子,段爷先把那绳子都僵硬了的野戏子挂到了房梁上,这才点着了屋里的油灯,借着那点豆子大的光亮,里里外外地把屋子里碍眼的玩意收拾了一遍,整治出了个野戏子自寻短见的场面。
这通忙活下来,屋外边也已然见了几分天光。胡乱在水盆里洗了把脸皮上冒出来的油汗,段爷抬步出了那没住上几天的院子,直奔着巡警局而去,催巴着几个在巡警局里吃帮闲饭的碎催找齐了人马,这才咋咋呼呼地奔了捣药胡同。
自然而然,在暗地里头,段爷也没忘了叫俩贴身可靠的巡警奔了自己的外宅,照着往日里耍弄过的那些六扇门手段,把那外宅野戏子弄了个自尽身亡的定案!
抬眼瞅着自己安排去收拾外宅的那俩贴身可靠的巡警远远走过来,一边还朝着自己连连点头,段爷微微松了口气,扭头朝着身边一个巡警吊着嗓门吆喝道:“怎么着?寻着了那叫花子了没?”
朝着远处一个倒卧在街边的中年汉子一努嘴,那站在段爷身边的巡警低声朝着段爷说道:“应该就是那主儿!方才我过去瞅了一眼,肩膀头叫砸塌了一扇、手脚大筋全都挑了,舌头也搅成了一团烂肉,人是指定废了!瞅着这架势该是得罪了啥了不得的人物,这才叫人下了重手给废了,扔街上受活罪?”
从鼻孔里闷哼一声,段爷抬手朝着那倒卧在街边的中年汉子一指:“交代这周遭左近的花子头儿,好生看顾着这家伙!甭叫他死,也甭叫他活痛快了!把这事儿办好了,爷免他们一个月的街面钱!”
利索地答应了一声,那站在段爷身边的巡警却是朝着街边上又一努嘴:“段爷,那边瞅着像是市长身边的那几位爷?他们怎么也得着信儿奔这儿来了?”
瞪大了眼睛,段爷仔细瞅了瞅那几位在街边上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人物,顿时把握在手里的德造二十响朝着枪套里一塞,屁颠屁颠地朝着那几位人物应了过去。还隔着老远,段爷已然蜜着嗓子打起了招呼:“尉爷、郑爷,您几位今儿怎么得闲,上这地界来走走?”
迎着一脸谄媚笑容的段爷,那在北平市长身边做个清客高参的尉爷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唇,朝着段爷半真不假地笑道:“这不是一大早就听说了段爷您的大手笔么?单枪匹马独斗拍花子的匪徒,救民于水火!我说段爷,您来这么一出,可算是在四九城里扬名立万了!嗯日后在这四九城里的官面、私下场面上,我们不还都得求着段爷多照应不是?”
点头哈腰地,段爷一迭声地朝着尉爷笑道:“尉爷您这可就是笑话我了!我姓段的一个臭巡街的,哪能在尉爷面前提起照应俩字?要说照应,这还得求着尉爷多多照应不是?”
朝着段爷一点头,那平时显然是得了段爷不少好处的尉爷压低了嗓门说道:“我说段爷,您就甭跟我们几个在这儿藏着掖着的打哈哈、装这小模样了!跟您撂句实话,原本您指望着坐上的那把北平市警察局长的椅子,想要争抢的人不少,私底下也都各自花了不少钱、托了不少人!可就您今儿玩出来的这一出好戏四九城里,您名声可算是真闹大发了,把旁人盖得一愣一愣的!没得说,也就这三五天的功夫,您等着接委任状吧!”
脸上骤然一喜,段爷强压着心头骤然涌起的开心,话赶话地朝着尉爷追问道:“尉爷,您可甭拿着这事儿跟我这臭巡街的打岔?”
“嗬我还就跟您明着说吧——我们几个今儿来寻您,就是打算找您打秋风来的!怎么着,眼瞅着就要走马上任的北平市警察局段局长,您赏我们几个清客一面子,请咱们吃碗炸酱面?!”
“尉爷您这是打我脸不是?没二话,就今儿晌午,燕来楼燕菜席,兄弟我的!晚上书寓胡同满目春书寓里,还是兄弟我的!”
脸上笑道油光湛然,可段爷一瞅见那倒卧在街边上、手脚俱废、口不能言的中年汉子,心里头却又抑制不住地泛起了一股凉气——估摸着这手脚俱废、口不能言的中年,也就是得罪了昨晚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
那这从今往后,自己可得加上一万分的小心了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糖里砒霜 (上)
天才刚亮,天桥旁边捣药胡同里可就算是炸了营!
珠市口儿巡警局的巡警头儿段爷全身披挂,手里头攥着的德造二十响挥舞得虎虎生风,平日里蔫不出溜的模样早换成了精神百倍,吊着嗓门吆喝着手底下的巡警在捣药胡同口儿上的宅院里来回忙活!
有那耳朵活泛、跟段爷身边那些个巡警也多少能搭得上话头的主儿一扫听,这才知道段爷昨儿晚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了消息,说是捣药胡同口儿上的这宅子里住了一帮子外路来的拍花子匪徒,手里头已然拐带了好些孩子,说话就打算离开四九城,远远的发卖了那些孩子求财!
更深夜静的时辰,珠市口儿巡警局里的警察差不离都回家钻了被窝,段爷一时半刻也来不及召集手下兵马,也就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奔了捣药胡同口儿上拍花子匪徒号下来的宅子。一番恶斗之后,段爷毫发无伤大获全胜,而那些个拍花子匪徒也全都叫段爷平日里深藏不露的五雷催心掌打得骨肉如泥,一个都没跑得了!
这还得说是段爷是场面上走着的四九城爷们,眼瞅着自己拿性命挣下来这天大的一份功劳,倒是绝不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天刚亮的当口,珠市口儿巡警局的全班人马都叫段爷召来在捣药胡同口儿的宅子里扎了堆儿!
都不大一会儿功夫,那些个冲进了宅子里的巡警已然抱着些浑身又脏又臭的孩子,捏着鼻子撞了出来。有那街面上眼睛尖的,立马就认出来这就是隔壁邻居家前几天丢了的孩子,家里大人可都快急疯了!
就着这场面,四九城有名有姓的报社里挑头牌的记者也都早叫人请了来。那西洋照相机一早上噗噗的直冒白烟,外带着那些挑头牌的记者笔头子动得飞快,一篇篇替段爷叫好的文章就此出炉。
既然都是场面上走着的四九城爷们,那自然也没有叫人白帮忙的道理。眼瞅着那些挑头牌的记者刚把稿子写出来、交给了身边跟着的碎催送去报馆登报,这边早有巡警局里帮闲的爷们凑拢过来,手里头一封大洋悄没声的就落进了那些挑头牌的记者口袋里——二十大洋一篇叫好的稿子,四九城里场面上的行价,童叟无欺!
这边有了捧场叫好的,那边自然也少不得有人手脚飞快地寻了苦主人家来。被救出来的孩子虽说是饿了几天,可脑筋还算是明白。只一瞧见了家里头大人哭着喊着冲过来,立马就一路跌撞嚎哭着奔了自己家大人冲了过去,搂在一块儿大人孩子都哭得没了人腔!
瞧着那些苦主家大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哭得差不离了,旁边有那吃巡警局帮闲饭主儿的立马就凑了过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一听全都明白——有钱的捧个钱场,人家段爷拿着性命救了你家孩子,还有那些个巡警局里的巡警为这事儿都起了个大早,那还不该赶紧找红纸包上几个瞌睡钱,等街面上人不留神的时候,悄悄的给人送去?
尤其得记着,可千万别把这点小意思给弄成了不好意思!往日里巡警局里巡警在商铺里面露脸撑腰子,可都是一趟活儿五块大洋的公价,拿钱办事,谁也讹不着谁!
至于段爷也甭说旁的了,段爷不是那等着俩小钱过日子的主儿!
只不过听说段爷家里新收的个外宅刚斃了,段爷心疼人,想着整好还缺一套能陪葬的的头面首饰发送了那外宅。也甭太破费,四九城里出名的金楼栖凤阁新出来的那一套头面首饰就差不多了!
没钱的也别忘了捧个人场——当街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给段爷磕仨脆的自然是应当应分,末了可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