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跟程强、麦田二人分别摊牌,说她要自己考虑一周,谁都不联系,让他们谁都别烦她,约定一周后向他们公布自己的决定。文青感到这样的事不能拖,实在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文青必须尽快做决定。
文青想她应该是今年下半年结婚。女友说文青,婚期已定,新郎未定。文青笑。
这件事一直让文青很为难。究竟选谁呢?文青想破了脑袋,答案却仍然模糊。文青想去三亚,亚龙湾,好好想一想这件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们两个都是对她黏乎乎的,老是想亲近她。文青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什么力量,引得他们直扑过来。
因为麦田就住在隔壁房间,尽得近水楼台之便。文青喜欢格子。后来文青发现,文青之前给他买的衣服,大都是格子——长格子、方格子、大格子、小格子、蓝格子、橙格子、白格子。有一天晚上麦田穿着文青为他买的那套深蓝格子的长袖睡衣,斜躺在文青的床上,向文青展示地、有些讨好而乖巧地说:我就是格子,你喜欢我吧。
临睡前文青又发现麦田在她的被子里面。
你干什么?
给你暖被。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给我暖被了,我不想在自己头脑没想清楚之前跟任何人纠缠不清。
麦田听了,仍继续在被子里赖了一会儿才起来,临走还好像万般无奈、满腹委屈的嘟囔道:“如果不能给你暖被,那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又巴巴地望着文青:“你不用选了,就要我吧。”
文青发现,她的心里,有一股有点酸酸的、疼痛的感觉。
程强则显得比较理性和矜持。两人给文青的参考意见大同小异,不外是:文青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谁和她相处得比较好;喜欢她的程度。两个人的顺序不同。程强将以后要过的生活放在第一位;麦田则是将喜欢的程度放在第一位。一个更理性冷静,一个更感性、理想主义。如果说以后要过的生活,则程强得分;如果说喜欢的程度,当然是麦田占优势。两个人都很聪明,选择自己最大的优势来说。
选择一个人,选择一个人生伴侣,要怎么选?
刚才在阳台,文青又看到楼下那个每天鬼哭狼嚎的、半身瘫痪的老太太,旁边一位老先生在不停地帮她做手臂腿脚的按摩。有时进出,也经常能看到那位老先生搀扶着她,帮她练习走路,或者为她推轮椅车,到处走走。
以前文青对他们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甚至觉得那位每天坚持不懈地鬼哭狼嚎的老太太十分讨厌。但现在,文青却突然觉得很感动。老太太老了,病了,瘫了,谁来爱她、照顾她、温暖她、与她相依相伴?文青忽然想,以后我老了,病了,瘫了,谁会在我身边?她甚至想象着,像伊能静所说的那样,不要给儿女、老公造成负担,自己去安老院度过,家人偶尔来探望一下就好。
文青又想起昨天下午去程强家时,等了很久,才来了一辆巴士,文青好不容易追上了,它却不停。文青很气愤,发了个短信告诉程强。程强回信说,那司机是本拉登的表弟,不坐上他的车是幸运。到他家后,聊天时,偶然提起这件事,程强又说,那辆车要撞向一座××大厦。文青笑问,那个大厦是什么地方?他说,那是他以前工作的公司所在的大厦。
现在想起这件事,文青就觉得他的心真的是不好。就算那辆巴士不停下来,文青也不会去诅咒它撞车;而且,他撞车的目标还那么明确——他以前工作的公司!现在想到真让文青的心一惊。他的心里是那么阴暗,藏着那么多被扭曲的东西。他以前工作过几年的公司,据他自己所说来看,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不然,他哪有今天的工作经验、房子、公司、客户、供应商?
这样的人,文青不想和他在一起。而且他说话,总是三思而后行,好像在粉饰着什么,又像是城府很深、很有心机的样子。文青觉察他的不坦然。
家,是一个人的大后方。后方就不能乱,不能有异心,不能不踏实。否则我每天从前方的战场上回来,回家后还得继续打仗,那不得累死?深圳的每一天,都像是打仗一样。这样的比喻毫不夸张。因为每天的工作压力巨大,精神高度紧张,诸多人事要应对,环境又千变万化,令人应接不暇。文青思付着。
每个人对生活、对自己的看法、要求、目标、感受等等都不一样。一个人,一段情,一所房子,要不要看得很重,或者说重要到一个什么程度。
文青逐渐找到了答案:选心地。心要正,人品一定要好。心不正,能力再强,挣钱再多,还是不踏实、不行。
亢奋过后,作出的决定才是稳妥的,可靠的,真实的。
爱情把两个人搞得很累,人仰马翻,心死心碎。也正好,让文青学会一个人生存,培养起应对感情危机、应对感情失却的能力。
一周很快过去。公布决定的日子到了。文青约程强吃饭。在优雅的西餐厅里,饭后,撤了残局,二人仍对坐在长方矮餐桌两边的短沙发上,开始喝茶谈正事。当文青明确说出她的决定时,程强刚才还春风得意、胜券在握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片刻,一种蔫了的颓丧一闪而过。顿了顿,他很努力地稳住脸上的肌肉,仿佛极力调适着猛然从云端坠落地面的巨大落差,似笑非笑的说:“我不是听错了吧?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文青诚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我从来不开玩笑。”
文青并不希望有人在感情中受伤——自从N年前,文青第一次体验到失恋的苦涩滋味之后,便下定这个决心。但生活往往是残酷的,所以文青必须干脆利落,一刀斩断,在这份感情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他们都必须面对现实,直面真相,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能留有任何幻想和空间。否则,文青和他都将会堕入那个纠缠不清的情感的无间地狱里,不得超生。
“我今天过来本来是来听好消息的,我是志在必得的……没想到现在你一句话,却把我从云端打落了十八层地狱……”程强喃喃地说,好像在自言自语。
文青关切地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为什么?我想听听理由。”“因为我认为你和我并不适合。”“为什么不适合?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呀!”这时他挺直了腰,离了桌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语气对文青说,“你想要过的幸福快乐自由的生活,是需要物质作为基础的;而我,完全有能力提供给你。”又说了一堆证明的理由,仿佛文青和他在一起完全是顺理成章、不容置疑的,所以他才这么志在必得;而文青,则隐隐感到一丝不悦——文青想起古代那个对穷人说:“嗟!来食!”的富人。
精神的自由和快乐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固然不错,但是并不是光有了物质,便自动和必然就有了精神的,何况文青想要的自由快乐的生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都是靠她自己去努力奋斗创造出来的,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以后也不打算改变。文青并没有依赖他人,更没想过单靠别人施舍,自己不劳而获,并且认为那是一种很大的耻辱。他太不了解文青了,而且刚愎自用。
文青说:“我和你的价值观差异太大,性格上相处上也有很多矛盾和问题。”文青从她和他相处的这几个月的情况说起,从发生的事情、碰到的问题,到双方的反应、态度、观念、感受、处理方式等等去分析,从而推论出两个人并不适合作情侣。
而程强却是先在他的内心形成一个结论——文青和他是合适的,然后再试图从现实生活中去寻找能够支持这个结论的事例去证明;而对于文青和他之间存在的本质上的、根本性的问题和矛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他自己是这样,不但不肯承认、不肯正视,反说文青是如此,还为此批评文青不对。他认定文青现在的决定就是错的,是对他存有偏见,对他不公平;然后再从彼此的相处中选取一些可以支持这个观点的事例来说,而无视文青指出的、存在于她和他之间的巨大差异和矛盾。
说得太多太乱,文青便拿出纸和笔,正准备运用她的心理医生教她的列表分析法,和他一起去探究他们之间的相处以及走向的详细情况。这个方法很有效,文青试过。
“不要像审犯人似的审我!”他突然一声断喝。文青吓了一跳。“你这样拿纸和笔对着我,让我觉得我就像被审的犯人一样不舒服!你不要像审犯人似的审我!”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