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知道魏黎春保的人必不会差,但是却料不到会好到这般地步,惊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又急急的争取道:“纤玥性子虽娇蛮了些,但本性纯良,又聪明伶俐,若是娘娘从宫里派个教养嬷嬷过来,严加调教上一段时间,必能合娘娘的心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静清这般品貌俱佳的女婿,魏黎春能理解崔氏的私心,但原本与林家联姻,是想拉拢林朝之,若是将魏纤玥嫁过去,只怕拉拢不成,反倒成了仇敌,于是她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临时抱佛脚,有用没用暂且不说,本宫根本等不起,大嫂不必再多言。”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崔氏有些着恼,但到底记得自己魏家当家主母的身份,不情愿的说道:“长房就只有纤玥一个嫡女,三房倒是有四个嫡女,最大的六姑娘也才刚满十一岁,出嫁也是两三年后的事儿了,只怕林家那边等不了。”
魏黎春闻言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庶女里边可有拿的出手的?”
“长房的大姑娘跟四姑娘,三房的五姑娘,都是知进退的,样貌也还算说的过去,若说特别出众的,要数二房的二姑娘了。其他庶出爷们不在老宅住,他们的女儿妾身连认都认不全,更谈不上了解了。”崔氏掰着指头一一点评过去,随即皱眉道:“只是这庶女的身份,如何配得上林家长房嫡子?娘娘可要三思啊,若是因此惹恼了林首辅,可就得不偿失了。”
魏黎春如何不晓得这些,本想着只要防着清平嫁入林家便好,但娴妃是个长袖善舞的,若是偏那么巧瞄上了林静清,跑去太后面前求恩准,到时她便是想阻止也有心无力了,所以得赶着给林静清说一门亲事,可若是说的别家的姑娘,又放不下心来,这才叫黄婵火急火燎的着人送信,请崔氏入宫来商谈,不想娘家高门朱户妻妾成群的世家,却寻不出个合适的嫡女来。
叹了口气,她说道:“罢了,过一阵子大嫂再入宫时,将这几位姑娘也带上,待本宫看过之后再做打算吧。”
崔氏点头应是,想起进宫前自家爷的吩咐,便又道:“妾身听闻太子殿下将戏子兰泽留在了东宫,那兰泽时常到世家大族唱堂会,妾身曾见过多次,长相狐媚子十足,眼睛也不安分,被主人家留宿也是有的,不是好货色,娘娘可得劝着太子点,别让他中了别人的美人计。”
如此这般的劝说,崔氏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魏黎春是听从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得如同敷衍大哥那般,敷衍她道:“多谢大嫂关心,本宫心里有数。”
“母亲近日身子骨可还好?”不等崔氏再开口,她又转移话题道:“已是夏末,很快便入秋,夏秋之交天气复杂多变,大嫂可要多留心些,莫要让母亲着凉。”
崔氏忙道:“妾身会好生照看着老太太的,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有劳大嫂了。”魏黎春点点头,见她虽心中不悦,却十分顾全大局,行事以魏家利益为重,不由得高看几分,想到她的宝贝女儿魏纤玥,便多言了几句:“大嫂是世家大族出身,又嫁入同是世家大族的魏家,想必也明白,深宅大院内才是真正不见硝烟的战场,赢了不见得开心,输了却是赔上自己的一生。纤玥是大哥大嫂的掌上明珠,倘若你们真的为她好,就给她寻个品性好的夫君,世家出身与否倒不重要,只一点,不可以是长子。没有了家业这个累赘,又不愁吃穿用度,两个人关起门来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于一个女子来说,再幸福不过。”
崔氏初听时有些不解,然不过片刻,便将魏黎春平静沉稳的声音听到了心里去,世家的女子,生来便是要联姻的,只要门当户对,夫君的品性才能倒是其次,崔氏自然舍不得亲出的宝贝女儿联姻,但却一直想让她往高里嫁,挑的也是各家嫡出的嫡子,这样便能保住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可当家主母岂是那样好当的,她那活泼不肯受拘束的性子,只怕要闹个家宅不宁,看在魏家的份上,被休弃是不可能,但遭婆家嫌弃的媳妇,又哪里能有幸福可言?女儿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无忧快乐?
“娘娘肺腑之言,妾身感激不尽。”崔氏一下跪到地上,给魏黎春磕了个响头。
“朱槿!”魏黎春忙唤朱槿进来,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崔氏略整理了下衣衫,笑道:“娘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妾身就先回去了。”
魏黎春颔首,崔氏福了个身,便转身往外走,朱槿送她出去,经过外厢时,她从案桌上抱起一只玫瑰紫金丝楠木匣,递给崔氏身边的丫鬟红英,解说道:“两只老山参,是娘娘生辰时太原知府派人送来的,娘娘借花献佛,孝敬老太太的;二十四只绢花,是宫里今年的新花样,给姑娘们带着玩;两只玉镯,是给大太太跟三太太的;剩下的那些小物什,给姨娘们添妆。”
崔氏感激道:“娘娘有好东西总是顾念着娘家人,有这样的姑奶奶,是我们魏家的福气,朱槿你莫要忘了代我转达对娘娘的谢意。”
“是。”朱槿恭敬的应下,一直将人送到长春宫的门口,候她上了马车,这才返回来,到小厨房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说道:“娘娘对大太太可算仁至义尽了,只是她未必能听的进去。”
魏黎春拒绝了朱槿服侍,自己接过药碗来,用汤匙一勺勺的舀着往嘴里送,边细品其中的苦味,边道:“她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病的要死不活,每天去医院挂水,更新的晚了,见谅。
☆、第6章垂帘
魏黎春的病渐渐好起来,约莫七八日过去后,总算彻底痊愈,晚上也能一觉到天明,不再整夜噩梦缠身。
在这期间,太子一直未上朝,整日带着兰泽,或纵马猎场,或泛舟太液池,或微服到市井之中游玩,甚至于不顾念自个身份尊贵,换上戏服,学起唱戏来,东宫内奏折堆积如山,他也完全置之不理。
与太子有关的一切,正在沿着前世的路线发展下去,魏黎春见状也不再拖泥带水,叫朱槿去东宫将奏折一份不落的抱回来,她代为批阅,并加盖凤印,然后命人送回内阁,并且在金銮殿上置珠帘幕帐,每日早朝时坐在帘后听政。
此举无疑引起轩然大波,御史台的折子雪花一般送进来,朝臣们群情激愤,甚至有已致仕的三朝元老拄着拐杖来上朝,涕泪横流的劝她退居后宫,见她无动于衷后,便欲撞柱死谏。
魏黎春既是下了决心,自然对可能遇到的阻力做好了准备,不等那老臣的头挨到立柱,便被殿前侍卫架住双手拖了出去,她在帘后冷哼一声:“这可是议政的金銮殿,不是西市的菜市场,倚老卖老,斯文扫地,哪里还有半点曾经朝廷重臣的样子?陈凯!”
御林军统领陈凯忙上前抱拳道:“臣在。”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让你的人守好宫门,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再有这样的事出现,本宫唯你是问。”
陈凯恭敬道:“谨遵娘娘懿旨。”
既然闹到了明面上来,索性摊开了说,也免得以后有人借此做文章,魏黎春站起身,掀了帘子从幕帐里走出来,站到了龙椅旁,屈指在上面轻轻的敲动着,缓缓道:“前朝周太祖以贵妃之身总揽李氏皇朝大权,之后推翻李氏皇朝,自立为帝,是以我大齐太祖皇帝自开国之初便定下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违者打入冷宫,并抄斩满门。”
自打她从幕帐里走出来,大臣们为避嫌,纷纷低垂下头,此时听闻她这番话,有一些定力不好的立时抬起头,与她平淡无波的眸子一对视,惊的连忙跪下,殿内“扑通”之声此起彼伏。
魏黎春也不叫他们起来,只当并未瞧见,继续道:“然当初太祖皇帝定下这规矩时,只怕没有料到自己的子孙会如此不肖,一个接一个的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国不可一日无君,内阁大臣再如何能干,也不是所有政务都能决断的,本宫暂代监国,正好解燃眉之急。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往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没准什么时候皇上便会想通了,觉得修仙太遥远,当下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也没准什么时候太子腻了兰泽,觉得情爱乃过眼烟云,江山社稷才是最值得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