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都提在手上,也根本换不来任何想要的东西。
这个皇宫,真的很难混。
我所谓的自信,多么像一个笑话。就连稳操胜券的熹贵妃都能瞬间被翻盘,我那小小的倚仗,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茫然失措地走着,一直到侍女容妹怯怯地拉住我。容妹说:“小主,不能再走了……前面已经是漱芳斋,再走就要走到宫门了。”。
我抬头去看,黑底匾额上果然写着泥金的大字。
漱芳斋。
竟然走到这戏台子来了。
我心情不好,凶她:“我就是要到这儿来听听戏,你乱拉扯什么!”。
容妹一缩脖子,不敢做声。我说出这话,自己下不来台,只得走进去了,里面正排着一班小戏,我不耐烦听,站了片刻又去院子里透气。
结果瞧见树丛里一道白影闪过,我喝问一声:“谁?”。
那人慢慢踱出来,原来是个涂得一脸油彩的小戏子。她妆已经画好了,戏服却还没换。这几年老是死人,皇宫里到处都是穿素服的女子。
白茫茫一片人海真凄凉。
这倒霉的朝代,这倒霉的日子,这倒霉的地儿!。
她柔声细气地说:“贵人娘娘,奴婢一时不慎,冲撞了贵人,请您见谅……”
到底唱戏出身,真是鹂音婉转。
我问:“你叫什么?”。
她屈膝行礼,姿态也很是悦目:“回娘娘的话,奴婢小名容卿。”。
我听了之后取笑容妹:“听听,这岂不是你的姐姐?”。
戏子容卿赶紧下拜,惶恐道:“奴婢怎敢高攀姐姐?奴婢不过卑贱之身……”
她说话总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仿佛余韵无穷,让人听了还想听。但是,不惹人讨厌。
我想想,就对她说:“你方才自己在树林子里唱的什么?唱给我听听。”
容卿怔在那里。
我眯起眼睛,问她:“怎么,你不愿意?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见她默默不答,索性威胁她:“你再不说话,我叫这儿的主管太监来了。”。
容卿叹了口气,说道:“这缘故这里的人都晓得的……既然贵人娘娘不弃,奴婢也只好说了。之前有一次奴婢在林子里练嗓子,有幸遇到宣妃娘娘,她夸奖奴婢唱得好,厚赏了奴婢,后来又给了一首曲子并一支词,时常让奴婢一个人唱与娘娘听。奴婢之前练的,就是这支曲子。”
我心中一跳。急声说:“你快唱来。”。
容卿又皱眉不语。我威胁她数次,她才不情不愿地清唱了一遍。
那曲子,真是不胜幽怨,不胜凄凉。果然是曲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她婉转低回的声音,那檀口中吐出的珠玉一般的词藻。
我毕生最喜欢的词,一直是那一句。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物不平则鸣,我胸腔之中的不平之音,像是和这词句起了共鸣,激荡成震撼生命的强音。
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
可不就是今时,可不就是当下。
无可奈何,伤怀寂寥,无可排遣。
一片伤心画不成。最是伤心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