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事哪轮得到我们女人操心?那是男人的事……”母亲苦口婆心的劝慰我。
“妈,现在时代不同了!”
“妈不管时代怎么样,你是我女儿这件事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我的女儿我只要她开心,什么赚钱……国家大事……都休想来烦你。”母亲一本正经的说。
“陈香……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好好振作起来,你总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吧?你看你回来的这段时间哪一天三餐有吃全了?”母亲又继续万分操心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妈……你赶紧下楼吧,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儿……”我不耐烦地打断母亲,堂堂一个大学生还要父母担心我的吃喝拉撒委实很丢脸,我使出杀手锏,半眯着眼睛假装很困地撒娇,总算把母亲打发走了。
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中,我常常后悔,在与母亲最后的相处时光里,我留给她的态度竟然是不耐烦,如果我当时能多陪陪她说说体己话该多好?如果时光能在她陪我的那一刻凝结该多好?或者把我透过棉被的间隙里看她蹒跚的背影离去的时间拉长一些,该有多好?只要一些些……
作者有话要说:
☆、23泪滴千万行
如果我没有受情绪的影响睡得昏昏沉沉,也许我就能觉察到不远处的另一家杂货店正在被日本鬼子洗劫一空传来的哭天喊叫声,能察觉到贪得无厌的日本人正兴高采烈的往我们家方向步来的脚步声,那么我的家人兴许就能逃过一劫……
在母亲下楼不久后,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破门而入的声响,又是一阵迅速有秩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哭声……一声巨响枪的枪声听得我浑身冷汗出了大半,我从床上跳起来,整个人顿时清醒。
我第一反应是立即下楼查看个究竟。
我们家的格式是普通的两层土房子,一楼分割成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用作店面,一间小小的杂货铺供给了全家的开销,后半部分是父母的卧室,中间的楼梯连接到楼上,房子虽小,但不失精致,屋里虽乱,却很温馨。
为防止调皮的陈云掉下稀疏的楼梯扶栏,父亲特意把扶手栏全都用木板订的严严实实,而如今这个如同屏障似的大木墙却成了我的救命符,我在木墙后走着,刚走了两层阶梯就再也迈不开脚步,透过细小的木板间隙,眼前的情景如人间炼狱般扎入我的视野,豆大的泪水不断地砸下,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我看到我的弟弟……我一向最疼爱的弟弟,我们全家视为掌上明珠的弟弟,家族唯一血脉的陈云……直挺挺的躺在血泊里,他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像在诉说着他的悲哀,他微微张着的嘴又仿佛在控诉他短暂还未玩耍够的一生,我好似能听到他在说: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这么就死了……
一群穿着军装的日本人里里外外将我们家一楼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是一个微胖的日本皇军,他身边跟着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国男人,如同哈巴狗点头哈腰地紧随那名皇军身旁,我们对这种人统称——汉奸。
“山田大佐,这是第二家店铺,也都是您的了。”汉奸奉承地说。
“好滴!你滴很好!刚才那个小孩又哭又闹太吵了,你滴干的不错!”山田大佐朝汗奸竖了竖大拇指。
又哭又闹?难道仅仅是因为陈云又哭又闹所以他们就残忍地杀了他吗!
汉奸一听夸,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连忙献媚道:“哪里哪里,能为大佐做事是我的荣幸。大佐有所不知,这家店铺最大的吸引力不是它的钱财,而是他们夫妻二人所生的女儿,听说生得那是清纯可人……不如让他们的女儿陪您快活快活?”
他们说的是我!
“噢?”山田一听便来了兴趣,一脸的淫笑。
“喂,快说,你们女儿哪里去了?”汗奸抬脚踹了踹捆绑着跪在他们身前的父亲,可怜的母亲早就哭晕了。
“我女儿去上海上大学了……”父亲答道。
“真的假的?”汉奸狐假虎威地一脚踹翻我的父亲,父亲胸口正中一脚,急咳几声。
眼泪更凶的倾泻而出,我忍不住要冲出去和那些禽兽拼命,只听父亲大声疾吼:“陈香,你在上海要好好的,我们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不要为我们报仇,好好活下去……”
我在一瞬间就读懂了父亲的用意,他在误导日本人,告诉他们我不在家里,同时也在提醒我千万别出去。
父亲越说越慷慨激昂,但他还未说完山田便不耐烦地掏出手枪,对着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的父亲心脏位置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我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罪恶的发生,最后一刻不得不合上早已湿透的眼睑……
父亲走得很痛快,不到三秒就咽了气。我想冲出去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同归于尽,可是我拿什么跟他们同归于尽呢?只是以卵击石吧!况且,我不能背弃父亲最后的遗愿……
母亲看着父亲萎倒在身旁意外的无动于衷,她在一声低泣后居然义无反顾往山田的枪口上撞,结果可想而知,日本人没有一点点良知,他们全都是丧心病狂的禽兽,又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地响彻天空。这一声彻底瓦解了我的家,击碎了我的全世界……从此我在世界上无依无靠了。
一时间肝肠寸断,眼前一片漆黑,我凭着十几年累积下来的熟悉感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房间,快走到房间期间不小心绊倒了一个小凳子,只听楼下汉奸肃声喊道:“谁!”背上的冷汗不自觉一颗颗地涌出,聚成水流缓缓流下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