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谢安倒是不知梁丘舞正极为担忧地望着自己,毕竟他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注意自己的妻子,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面前那位大周天子身上。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句话一点不假。
胤公是,这位大周天子也是,这活得久的,真心没一个好对付的,稍不注意就被他抓到破绽。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谢安感觉自己脑门的汗,逐渐多了起来。
此刻的保和殿,鸦雀无声,那寂静的气氛,那数十双眼睛的注视,让处于焦点的谢安不禁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忽然,谢安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让一直注意着他的长孙湘雨微微一愣,继而皱紧的眉头舒展起来,嘴角也扬起几分淡淡的笑意。
哟,想出法子了么?
在长孙湘雨那略带几分笑意的目光下,谢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多谢陛下美意,然在下不敢奢求高官,只求微末小官,足以……”
“微末小官么……”天子闻言未见丝毫波动,然而眼中却隐约露出几分失望。
“哼哼!”吏部尚书徐植冷哼一声,大声嘲讽道,“有些人呐,就是不知廉耻,夸大其词!——方才还说什么对自己有信心,结果到了最后,却只敢求一微末之官……”
太子李炜哈哈大笑,其余考生中亦不乏有偷笑者,有轻视者。
见自己的丈夫被辱,梁丘舞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只是碍于当着天子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比起太子李炜,天子的修养显然要好得多,淡淡一笑,转身回龙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如此评价谢安。
言过其实,不堪大用!
然而,就在天子转身的工夫,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谢安淡淡的话语。
“徐尚书此言差矣!——在下向陛下求微末之官,并非是没有自信,相反地,只是在下觉得,就算是陛下赐我微末之官,我日后一样可以出头,或许,有朝一日与徐大人同阶为官也说不定呢!——徐大人还觉得在下没有自信么?”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所有人都望着谢安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位吏部尚书徐植,面色涨红,哑口无言,好不尴尬。
漂亮!长孙湘雨暗自兴奋地捏了捏自己手中的折扇。
“……”已转过身,正准备自己龙庭的天子猛地转过身来,惊愕莫名地望着谢安。
不可否认,见方才谢安说得天花乱坠,到最后却自露马脚,只求一微末官职,天子着实有些失望,觉得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然而谢安紧接着的一句话,却令他刮目相看。
且不计较这谢安到底有没有像他所说的那份自信,单单这份口才,这份急智,便足以证明此人并非庸才!
“精彩!精彩!”天子轻轻拍了拍双手,深深地打量着谢安。
平心而论,天子方才本就是想难为难为谢安,没想到这谢安不动声色地便将他设下的难题化解。
那句话,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不敢,不敢……”谢安谦逊地行了一礼,他的面色,一如刚才被众人嘲笑那样平静,然倒是那些方才嘲笑他的人,此刻羞愧地低了下头。…;
第五十三章 任职
--弘武二十三年四月四日,丞相长孙府--
正值晌午,参加完早朝、处理完事务的礼部尚书阮少舟,匆匆忙忙来到了丞相府,来见自己的老师胤公。
这些日子,胤公已渐渐将丞相的职权下放地差不多了,要知道最初的时候,六部尚书无论要向天子上奏什么事,都必须经过丞相这道关,但是如今无论是天子也好,胤公也罢,都在刻意地削减丞相的职权。
理由很简单,天子非常信任胤公,所以胤公作为丞相的过去三十年中,丞相的职权非常高,甚至可以说是总领朝务,这是天子默许的。
但是如今,胤公,岁数越来越大,差不多已到了该退职告老的时候,于是乎,天子便开始削减丞相的职权,将丞相的职权徐徐放给六部尚书,他自是信得过与自己一同打江山的胤公,但却信不过其他人,免得有朝一日胤公辞去丞相职位后,继任的丞相暗中窃取朝廷权利,对皇室不利。
因此,在这段丞相职权尚未最终确定的期间,胤公基本上不上早朝都无所谓了,身体好的时候,上朝听听朝会,悄悄百官的深浅,然后到天子的寝宫,与天子下下棋,身体不怎么好的时候,就呆在自己的丞相府,到后院的花圃浇浇花,或者到院中的池子瞧瞧池中的游鱼,倒也清闲。
其实说实话,胤公一早就想辞去丞相之位,推荐自己的学生阮少舟,但遗憾是,一来太子李炜那边也死死盯着丞相的位子,二来嘛,阮少舟虽然有才华,但终究过于年轻,他才三十七岁。
虽说胤公接任丞相的时候,比阮少舟还要年轻,但说到底,此一时彼一时,毕竟胤公那时是靠着与天子的深厚感情,哪像如今,众皇子明争暗斗,虽说李炜是太子,但归根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因此,胤公也不再急着将阮少舟推到丞相这个位置上,另外,也严禁长孙一系的官员插手到众皇子的争斗当中,以免站错位置,从龙不成反受牵连。
毕竟这种事,胤公当年瞧得太多了,他亲眼看着许许多多朝中贤臣,因为站错了队列而遭到贬官,甚至是惹来杀身之祸,尽管他与当今的天子已百般开恩,但说到底,还是有许许多多人因此丧生,严重者甚至家破人亡。
可能是岁数大了,这些年,胤公时而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那艰苦的岁月,时而也想到那些因他而死的朝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