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耶稣镇静地回答。
“很好,”彼拉多说,“你可以把天空当礼物拿去,可别碰地面!”
他取下戴在大拇指上的一只大戒指,把它在光线中举得高高的,观赏着上面嵌的红宝石。戒指上面刻着一只髑髅,四周有几个字:“吃喝玩乐,今朝不再。”
“我发现犹太人令人厌憎,”他说,“他们从来不洗澡,他们依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一个上帝:长头发,不洗澡,贪婪和吹牛成性,像骆驼一样好记仇。”
“要知道这个上帝已在罗马上空举起了拳头。”耶稣仍旧安静地说。
“罗马是永恒的。”彼拉多打了个呵欠说。
“罗马是先知但以理在他的异象中看到的大塑像。”
“塑像?什么塑像?你们犹太人醒着的时候所向往的,总是在睡梦中见到。你们是靠异象活着和死去的。”
“这就是人开始征战的方式——用异象。一点一点阴影加深了,实在了,灵魂披上了肉体,下凡到人间。先知但以理看到了异象,因为他看到了它,就是这样!灵魂就会长上肉体,下凡到人间,毁灭罗马!”
“拿撒勒的耶稣,我钦佩你的大胆——还是妄想?看来你并不怕死,因此你说话才这样放肆……我喜欢你。好吧,把但以理的异象告诉我。”
“一天晚上,但以理先知看到了一座大塑像。它的头是金子做的,胸膛和双臂是银子做的,肚子和大腿是铜做的。小腿是铁的,但是最底下的脚却是泥土做的。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一块石头扔到泥脚上,把它们击得粉碎。马上整个塑像——金、银、铜、铁——都掉在地上……(1)那无形的手,本丢·彼拉多,就是以色列的上帝,我是石头,塑像是罗马。”
彼拉多又打一个呵欠。“我知道你的把戏,拿撒勒的耶稣,犹太人的国王,”他厌倦地说,“你侮辱罗马,是为了惹我生气,这样我就会把你钉上十字架,你就可以跻身于英雄之列。你什么都准备得十分巧妙。我听说,你甚至开始使死者复活。是的,你在扫清道路。以后,用同样方式,你的门徒会散布神话,说你没有死,你复活了,升了天堂。但是,你这无赖,你错过了良机。你的手法已经过时了,你最好另想妙计。我不准备杀死你,我不想让你成为英雄。你成不了上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为好。”
耶稣没有说话。他向窗外看着耶和华的巨大圣殿沐浴在阳光中像一头吃人的巨兽,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而各种肤色的人们成群地被吞噬进它的黑魆魆的张开的双颚里。彼拉多抚玩着他的精美的金项链,也没有说话。他不好意思恳求一个犹太人做一件什么事,但是他答应了妻子,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完了吗?”耶稣问道,转身向门口走去。
彼拉多站了起来。“别走,”他说道,“我有件事告诉你——所以我叫你到这里来。我妻子说她每天晚上梦见你。因为你,她不敢合上眼睛。她说你向她抱怨你的同胞亚那和该亚法要处死你,你每天晚上求她向我说情,要我不让他们杀害你。昨天晚上我妻子尖声喊叫,惊醒以后开始哭泣。看来她很可怜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娘们的事我总躲得远远的——但是,她跪在我脚下,要我把你找来,叫你离开这里逃命。拿撒勒的耶稣,耶路撒冷的空气对你健康不利。回到加利利去吧!我不愿意使用武力——我是把你当做朋友才这样对你说的。回到加利利去吧!”
“生活就是战争!”耶稣用同样坚决而镇静的口气回答,“你知道这一点,因为你是一个军人和罗马人。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上帝是司令,而我们是他的士兵。人从一生下起,上帝就让他看到了大地,看到大地上的城市、村庄、山、海、或沙漠,并且对他说:‘要在你这里进行战争!’犹地阿的巡抚,有一天晚上上帝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把我带到耶路撒冷,在圣殿前面把我放下说:‘你要在这里进行战争!’我不是个逃兵,犹地阿的巡抚——我要在这里进行我的战争!”
彼拉多耸一耸肩。他已经懊悔不该求耶稣什么事情,结果把家庭秘密泄露给了一个犹太人。他做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揉搓起双手来。
“悉听尊便。”他说。“这件事情我洗手不过问了。走吧!”
耶稣举手告辞。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彼拉多又开玩笑地叫住他。“嗨,弥赛亚,我听说你给世人带来了一个可怕消息,那是什么呀?”
“烈火,”耶稣仍旧镇定自若地回答,“清除大地的烈火。”
“清除罗马人?”
“不,清除不信神的人。清除不义的人,不守信的人,吃饱喝足的人。”
“然后?”
“然后在纯化的焦土上建设新耶路撒冷。”
“由谁来建设新耶路撒冷?”
“由我。”
彼拉多哈哈大笑。“你瞧,你瞧,我告诉过我妻子,说你是疯子,看来我是对的。请你抽空来见见我——这样可以消磨我的时光。现在好吧,走吧!你已经叫我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