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气甚是通达开明,其间李琅琊已与那颜家小姐颜月筝见过几回。娇小的少女,性子甚是害羞,却出人意料地对李琅琊钟情的紧,颜月筝虽则出身将门,却知书甚多。李琅琊并不厌烦见到她,甚至可以说还是有几分姐妹似的怜惜和喜爱,但若说是另一种喜爱,却又来的勉强了。只要心思一转到那红发的武官身上,就会悄然灰暗下去。只是端华那家伙,居然没事人一样,不但未曾对颜小姐显了半分愠色,甚至还与他二人一同出游过几回。只是李琅琊看见端华更频繁地出入教坊舞榭之间,每逢这时,李琅琊看见便也只是默默地望上一阵,再恬然离去。
(未完待续)
第8章
(八)
那日天色不翳不晴,李琅琊与端华闲来坐于长安西市对面的一家酒坊之中。岁末天寒,但街市上仍然热闹非凡。李琅琊动了动半掩在袖中的手指,已是半僵硬了。叹了口气,李琅琊推开白瓷杯,杯中的酒液随着他略嫌过剧的动作而溅出几星。
端华把手叠回桌上,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友人。那目光飘忽的很,李琅琊咳嗽一声,不太自如地撇开头去,复又把杯子端起,浅浅啜了一口。
“今年天冷得倒是快。”
周遭吵嚷的响动仿佛根本入不了两人之间。自那件事后,总是有些什么和以往不一样了。
“琅琊……”端华把目光投向街面,侧着的面孔线条流畅而尖锐,“你和颜家小姐……什么时候完婚呢?”
李琅琊骤然一惊,手就握不住杯子了,趁了杯子里的酒还没有洒出,赶忙放了。“……总要选了吉日再说……”他的声音低下去,很快就淹没在周遭的喧闹之中了。
端华定定地凝神望了他一回。末了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了然地颔首,目光又撇开去。李琅琊感到胸中一阵阵的纽绞,曾几何时这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将官并不是这样的,只要心中所想,他就会讲了出来,哪怕得罪人也不会默默捂在心里。不过这一回,似乎任何语言都已是缀辞,李琅琊心下凄然,亦不想作多言。
“……还是早点办妥吧,琅琊,总拖着,怕也不好!哎……我说你啊,这方面就是呆啊……要是再不赶紧,颜小姐怕是要被别的公子抢跑了哪!”端华突然调侃道。
李琅琊受惊般地抬头看他。那人的脸色很白,手指和嘴唇却是稳定而内敛的,嘴角甚至挂着戏谑的笑容,眼神清亮如水,可李琅琊看到了那么一点细微的动摇。
“君若无情我便休……端华,可你明明有情……颜将军和家父不迫,圣上也未曾以时日相逼,端华,为何偏偏是你,对此念念不放……?”言辞难以成句,李琅琊轻咳一声,目光直直逼视过去。
端华猛地没防了李琅琊如此言语,被噎得一愣,两人之间陡然静默,胶着的目光凝在了这尺寸距离间,难堪而难耐。正当这时,街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由远而近,急迫非常。伴随着街面上抖然升腾起的喧哗,听不真切,却是惊彻了长安。
中郎将陡然变色。作为武将,他十分轻易就听出那是八百里加急才有的马蹄速度,想必传书之人一定有惊天急情要上京禀报。就是接下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让整个酒坊顷刻间乱成一团,掀起惊涛骇浪。
“——安禄山范阳起兵谋反!!!安禄山范阳起兵谋反!!!”
端华脸色噌地变白,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急步掠到门口,那匹马已载着信使一路向皇城而去,灰尘在街道上腾起丈余高,长安几乎是顷刻陷入混乱中。“刚才是谁喊的?是不是谣言?”李琅琊站起身,一把拽住端华的袖口。红发的武官转了身子,李琅琊看见他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脸色也苍白得出奇。“恐怕——不是。”他低声道。随即一把抓起方才搁在桌上的佩剑,扔下酒钱,李琅琊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下扣住。“快,琅琊,我先顺道送你回薛王府,我这就进宫去看看!”
李琅琊一路几乎是被端华施展了那一身武艺给半带起向前赶,没多久就到了薛王府。端华放了他,只是简单地抱抱拳,随即大步离去。李琅琊站在那里,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受和惶恐。
端华拿着令牌急匆匆地入了皇城,甫一进入,武将世家所赋予他的特有洞察力立即让他清楚出事了。皇城里居然静得出奇,只有守门的金吾卫士兵权充木雕泥塑一般立着,其他居然看不到一个将官。端华眉锋一敛,直奔了大殿方向而去,方绕过皇城内门,就狠狠地和一人撞个满怀。
“八重雪?!”
金吾卫大将军那清丽绝伦的脸上,凝着薄薄一层寒霜。端华的手按在剑柄上,全然没顾及到那上的花纹已经深深楔入了掌心。“安禄山范阳起兵十五万叛乱。”八重雪冷冷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语气沉重得让人为之心寒。
(未完待续)
第9章
(九)
端华左手倏然一抽一送,凌虹出鞘寸余又被震回鞘内,发出一阵嗡嗡的轻响。八重雪骤然眼波横敛,锐如箭矢——他明白这是年轻中郎将极度震惊时的习惯动作。于是八重雪伸出一只手按在他肩头。“稍安勿躁。”
青年深黑的眸子定定看了他片刻。八重雪只能道:“那安禄山虽有人众之势,却是乌合之众,公道自在人心。”
“此言差矣。”端华慢慢转身,冷静下来,只是踱着步。八重雪难得没有摆出上司的威风,只是站在原地默然以对。“不是……”端华停下来,仰头看了看天际,已是半黑了,却无月。“那安禄山范阳屯兵数十万,手下兵多将广,皆是他多年一手操练……都是嫡系。恐怕这一回……”他摇一摇头不再往下说。八重雪想开口反驳一两句,却发现自己要说的话怕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于是他只有一同抬头去看那暗沉的天,皇城内远远传来梆子声,此刻听来,格外的不真实。
这一回,大殿内长烛高燃,蜡咽铜凤。宰相杨国忠与韦见素被急召晋见。李隆基只是独坐榻上,扶膝沉思。这位天子并没有慌乱,毕竟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