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变了,早都叛变完了。”
一个老人说完拄着拐棍扭头回家了。老人看样子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应该还是个文化人,胸前口袋里插一根黑光发亮的钢笔。
“他说啥叛变完了?”一个老太太不解道。
“别听他胡说,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一个老头劝道。
叛变是什么,叛变就是反动,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就是和人民的意愿背道而驰,就是违背历史的发展,是国家的罪人,是人民的敌人,是历史的败类。人民应该唾弃他,反对他,必要的时候暗杀他。
冯书记不是,兰镇长不是,今天来的所有人都不是,不仅不是,而且是党派遣到清水镇的管理者和服务者,是人民的公仆。所以那老头毫无疑问,肯定是疯子。
匣子村支村两委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一道横幅:欢迎市委胡科长荣归故里。支部书记、村委主任夹着胡科长的哥哥出道欢迎。胡科长的哥哥穿着里面三新的衣服,满脸笑容,满面春光,满心欢喜。有这样的弟弟是一辈子的福气。还能说什么呢?
自从胡科长的双亲去世后,胡科长一年半载也回不了一次。回来也是灰溜溜的,在大哥家里坐一会也就走了。大哥每次见到胡科长都很紧张,生怕胡科长要和他分老人留下的那点家产。那点家产其实也值不了几个钱,可对胡科长的哥哥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胡科长的哥哥感觉弟弟现在也不容易,可还是不愿意把那点家产分给胡科长一份。
人是自私的,自私的有时候除了了自私什么都没有了。
王清华坐在宝马里没有下车。现在下去太没有必要了。他甚至都不想来。今天的主角是老胡,捧场的少不了书记镇长。自己一个小小的武装部长,绝不会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看着老胡兴奋的和乡亲们握手,王清华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辛辛苦苦一辈子了,老胡该有这样的待遇,也该有这样的荣分。
老胡的省亲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
王清华碰碰了老胡的胳膊,道:“胡科长,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老胡哦了一声,似有不舍。这是他一生中最风光的一回,也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回风光。
就要回乡镇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村里一个喝醉的年轻人,拉着胡科长的胳膊硬要说胡科长的父亲欠他的父亲几百斤粮食,胡科长的哥哥不认账,现在胡科长回来了应该把事情做个了结。说胡科长有钱,不在乎这几个钱。就当打法要饭的,给了他算了。
胡科长看他哥哥,他哥哥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是那年轻人不务正业讹吃讹喝。
镇上领导、村里领导都来劝解。无奈那年轻人喝的太多了,谁说也不管事。
治保主任吓唬说:“你再胡闹就把你送到 派出所。”
年轻人哩哩啦啦说:“送就送,我……就不信……欠钱的……倒把帐……主子拿住了。”
王清华也来劝解,不想刚走到跟前,就被那年轻人甩手打了一巴掌。王清华脸上马上留下五个红啦啦的手指印。
兰镇长不干了,大声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子给我弄走。”吼完也不管人多人少,跑到王清华跟前,在王清华脸上摸了摸柔声道:“疼不疼?没事吧。”
王清华心里火辣辣的,比脸上的火还要大。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今天的身份不是政府人员,他不会放过那年轻人。王清华咬咬牙,道:“没事。不要为难他。”自己忍了。他不想找麻烦,更不想失去群众基础。他比冯书记还要能忍,还要会忍。
大刘却不能忍。大刘是当兵出身,最见不得这种借酒撒疯的行为,更何况打是王清华。大刘跑过去,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抡圆了胳膊,照准那年轻人脑袋猛扎下去。只听砰——一声,那年轻人站立不住,一个踉跄,爬在地上,嘴角马上印出一丝鲜血。
“大刘,住手!”大刘还要打,王清华急忙制止了。
治保主任夹着那年轻人离开了现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至于以后的后患,现在还不好说。
回到镇政府,时间已经不早了,晾了一天的路也基本能走了。老胡和大刘还要回去给市委复命,匆匆告别而去。
夜,总能给人一种迷醉的感觉。在夜里的人和在白天的人,心理是不一样的,虽然区别很微妙,但就是那微妙的区别,成就了许多夜里事情。
吃完晚饭,王清华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了一会书,随便洗刷了一下准备睡觉,忽然觉得时间还不是很晚,想去兰镇长那里坐坐,一方面感谢一下兰镇长今天的帮助,另一方可以问问兰镇长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兰镇长的房门是虚掩的,王清华还是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来!”兰镇长道,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下,听的不是那么清晰。
推门而入,立马听到一阵哗哗哗的水声。循声望去,里间的门是开着的,声音就是从里间传出来的。
兰镇长正在她那用钢化玻璃围起来的浴室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