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于脱口而出,两人之间骤然安静,连呼吸也沉寂下去。
孟九轶睁开眼。
浮于表面的怒意已经从男人眸底消散殆尽,他近乎面无表情,孟九轶一时间噤了声。
“睡了我想跑?”他说。
谁睡了。
上次不就给了八百块。
谈屿臣指腹碾着她的唇,就这么盯着她带着不容抗拒的意思。
“刚才那话收回去,想都别想。”
走廊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孟九轶立即从他腿上下来,去房间看谈霓了。
灯光黯淡的小阳台,谈屿臣依然坐在沙发上,表情比夜色还要沉郁几分。
他点了根烟,打火机轻微的钢响后亮起一簇蓝色火焰,寥寥烟雾之间,男人抬起眼皮,极为警觉地盯着转角处。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许衍之就站在这不知道看了多次,彼此眸底皆有戾气在血液里上下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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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霓正躺在床上休养,泪珠凝在眼眶,看见门推开后进来的是孟九轶。
她恶狠狠地别开脸,“脸皮还真厚,都说了再也不想见你了。”
孟九轶毫不在意她的语气,坐在她跟前,帮她把水重新放在保温杯里。
“我脸皮厚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你以为谁都能像谈四小姐坐在那里就有很多人来哄了,普通人脸皮不厚一点,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怎么混得开。”
“霓霓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我永远没有办法像你那样去坦诚分享自己的喜欢,连和别人说一句我都觉得不自量力,在你对许衍之表达好感的时候我没有从中作梗,前几次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今天被你发现我是不是就完全十恶不赦了,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恶?”
她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鼻腔一阵酸涩。
有眼泪从谈霓眼眶滑落,她别过脸。
“。。。。。对不起。”
谈屿臣刚才问她是不是把所有怨恨朝一个人发泄了,是不是该和人家道歉。想到自己的口不择言,谈霓泪流满面。
“我不该那样说你,但是我忍不住,你知道吗小九,其实我好羡慕你,你有健康的身体,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不像我感觉一只脚随时踏在坟墓里,每天行尸走肉倒数光阴,所以我会把一切挫折都归咎于我这幅破败不堪的身体。”
“如果身体健康被拒绝我可以给自己想出无数个理由,开开郎朗继续后面的人生,但是我不行,我会不断的去想是不是因为我这副随时要发病的身体拖累了自己,是不是被别人嫌弃了,你们对我的好和纵容我也会想是不是因为敷衍和奉承。”
“你总是说我开朗乐观,其实我一点也不,我敏感又自卑害怕别人看出来自己在乎这些,但明明在乎的要死。”
许衍之拒绝她的时候她笑脸以对,而那些堆叠的阴暗如同繁衍的老鼠终究跑了出来。
“你对我的伤害不值一提,我也口不择言刺伤了你,我们抵平,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你。”
一滴晶莹沿着孟九轶下巴滴落,她没有回话,只是起身走到钢琴边坐下。
谈家几乎对谈霓有求必应,这架水晶钢琴来自世界知名品牌,使用斯瓦罗夫斯的水晶元素,售价高达三百五十亿美元。
孟九轶的钢琴技术很烂,循着记忆摁下一个琴键。
“《华丽大波兰舞曲》第一个音是什么?”
身后没人回答,孟九轶也猜到了。
于是手指凭着手感随便按下某个键,但肯定是记忆出了错,非常怪异的旋律在房间流淌,整个曲子像是在鬼哭狼嚎。
谈霓听不下去,连哭都忘了。
“这首曲子是降e大调,你连这个最基础的都搞不懂,肖邦听到都会被你气活。”
孟九轶没空怼她的坏脾气,眼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