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走去抱住写意说:“孩子,没关系,你去吧。我们不急,甚至今天都可以不走。”
写意含着泪,朝他们点点头,迅速地离开酒店。
她不知道可以朝谁求证;除了厉择良本人,还有谁可以给她确切答案。情急之下,她联系上季英松。
“季经理,我是沈写意。”
“你好。”季英松说。
“我需要见你一面。”
“有什么事吗? ”
“关于厉择良在德国车祸的事情。”
季英松稍稍停顿了下,在电话另一头说:“沈小姐,你应该问厉先生本人。”
“他不会跟我说的。”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季英松很客套地柜绝了她。
“季经理。”写意咬住下唇对着电话有些绝望地说:“我求你了,求你吿诉我真相,我需要真相,哪怕只是一句话。真心地祈求你,吿诉我。”她从来没有这样苦苦哀求什么人,为的只是一个真相一个答案。
季英松终于说:“好的。”
面对这样的请求。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
“那我在厉氏大厦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沈小姐,我在出差,你要知道什么,现在就直接问吧,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写意也不和他客套。径直就问:“厉择良的腿是怎么没了的?”
“车祸。”
“什么车祸?和我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车祸? ”
季英松考虑了下。缓缓说:“对,那天他不顾一切地开车去追你;你的车掉下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后面看到。他的车也突然地瞬间失控冲向路边的路桩右腿大出血……”
季英松娓娓道来,每一个宇都如针尖扎到写意的心里。
实情是这样的。车祸后的厉择良随着她一起跳下河,那个时候他的腿伤已经非常严重。他在水中赤手将玻璃击碎。救她出来,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向岸边。待他漂了许久被施耐德父子救上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右腿肌肉已经坏死,只能切除。
“那……”写意左手去紧紧握住拿着电话的右手。才能止住它的抖动。“要是没有耽误时间,或者他没有跳到河里去救我。他的腿是不是能保住?”
季英松沉默了许久。终究吐出个答案:“是的。” 写意闭上双眼:“谢谢。”
“沈小姐。”季英松说,“请你不要自责,当时的惰况不用说要他一条腿,就是一命抵一命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这一次写意再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挂了电活。最后那番安慰的话,原本是难得从季英松口中说出的句子,可惜对写意却是莫大的讽刺。在那么多心痛得无法入睡的夜里,她对他的恨意就是化解不幵的毒药,—滴一滴,渗入骨髓,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侵蚀得千疮百孔。 可是,如今一切感情又被他的深情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缓缓修复。渐渐看到光洁如新的记忆。她才恍然觉得自己连恨他的力量都没有了。自始至终,这么多年他从未说过爱她。但是当真相一层一层被剥开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叠加在一起的重量,早已胜过那三个字千百倍。
(4)
阳光难得从云层里照出来,射到人身上暖洋洋的原来天气预报还说近来会落雪,可是今天却冒了太阳。如此的暖阳在这种季节尤为难得。写意坐在厉氏大厦对面绿化带的椅子上。阳光悠闲地透过树叶的缝隙。化成斑谰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厦里走出一群人,其中还有厉择良。不知道他的腿是有些好还是强行上的假肢,总之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得笔直地出来送客。
一楼的大堂走到外面有两步台阶。写意远远地看到他一边寒暄着送客户一边下台阶。脸上是那些客套的微笑,却不知那沉重的右腿带给他的痛苦有多少。
她站起来,看着他的模样,心被揪成一团。她甚至在想,如果当日她不那么冲动,也许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仍旧是一双完美的腿。忽然写意有些怨恨那样自私的自己,为什么当时眼里只有恨,而完全看不到他的情意。
他含笑送走客户转身回去的刹那,看到了公路对面树影下的写意。他有些诧异,想走过去,迟疑了下终究忍下来。
他扭头叮嘱旁边的人先行离开,然后就那么定在原地和她相互凝视。
距离太远,她没有察觉他眼中闪过的欣喜。
马路上时不时出现呼啸而过的车辆将两人的视线阻挡数秒。但是迅速地又移开,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一个卖气球的小贩,牵着一大把彩色的气球,有小朋友来围观,正好挡在写意的眼前,于是她挪了下步子,再次寻找他的身影,却看见厉择良已经缓缓地朝她走来。
他走得有些缓慢,右腿提起来的频率稍微比左腿慢一些。他走了几步,路途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难堪,不过也仅仅是一个转瞬,那样的表情便一闪而过。掩饰得很好,完全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