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叫’哥’了呢?”董榆生听出端倪故意挑刺儿。
“还说人傻你才傻呢?”
“我怎么就傻了?”
“傻就傻吧!谁让我命苦遇上你这么一个傻哥呢?”吴天娇故意叹口气转过脸去偷偷一笑。
“天娇”董榆生说“我以后要拚命干活挣很多很多的钱再也不让你吃苦、受难心了。”
“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够花就成。”吴天娇回过身来想起了什么说“榆生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
“想听你讲吧!”
学校里还没正式开学宿舍里就他们两个人。他俩并排坐在吴天娇的床上吴天娇开始讲故事:
“困难时期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只饥饿的老狼摸黑潜入我们村找到生产队的羊圈。老狼扒门门不开挖墙墙不动。情急之下老狼跃上了房顶房顶上正好有个通气的风洞。洞口虽然不大但周围皆是些篱笆草泥之类老狼不费吹灰之力几下就把风洞扩展到允它通过的口径。老狼跳进羊圈里面三十几只羊啊它挨个儿统统咬死只喝羊血不吃羊肉。吃饱了喝足了老狼的肚子涨得像气球抬头一看上不去了。
“老狼还真是有心机它把死羊一只只摞起来离洞口不远了它很轻松地钻了出去。老狼在房顶上转悠了几圈喝涨肚子的狼忘了此时非彼时它跟平常一样从房顶上往下狠命地一跳’扑哧’一声坏了肚子破了三十几只羊的血如数流了出来末了还搭上狼的那一份。第二天人们见到那只狼的时候它还圆睁着双眼一脸的不服气。它想说什么呢?它想说的话都在它的脸上写着。”
董榆生认真地听完感触很深地说:“天娇你的故事真好。”
“说故事也是故事说真事也是真事。有时我就想老狼吃亏就吃亏在太贪婪。临死了还不服气还想再给它一次这样的机会它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人可不能向它学干啥都要有节制莫贪心榆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董榆生突然觉得吴天娇不但聪明漂亮而且极富见地善于思考如果假以时日她定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董榆生自觉惭愧参加工作这么些年每遇挫折总要自哀自叹看看人家天娇磊磊坦荡心胸豁达从未见她愁眉紧锁真真是个女中丈夫令五尺男儿也汗颜。想着想着不禁挪挪屁股稍稍坐远一点儿。
“咋了咋了坐那么远嫌我声音大吵了你不是?”
“瞧我这身脏衣服干了一个多月的活浑身的汗臭。”董榆生不好意思的说。
“谁嫌你了?不怕你笑话榆生。来这儿上学之前我身上还长虱子了呢!有啥办法儿不嫌娘丑怕脏就不回家了?”吴天娇往前一蹭反而两手俯在董榆生的肩上说话。
转眼就是四年。在这期间吴天娇和董榆生非但没有和家里要钱有时还给家里汇上一些。董榆生在张振中的工地上当小工有时半天、有时一天要紧三关干通霄的情况也有星期天、节假日更不必说。起初吴天娇吵着也要去工地初董榆生坚决地拦挡住了说让她一个女孩子干那种苦力活他都羞死了。随后吴天娇带几个学生多少也能挣几块钱。偶尔给报社写几篇稿件还得了稿费。吴天娇知道董榆生的文才好但是他不肯写嫌稿费太低。他们太需要钱了不但要吃要喝交学费而且还要买大量的书籍。董榆生每次出去干活都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换上那套破烂不堪的旧衣服看上去十足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吴天娇不会缝补看着董榆生叫化子似地在人前走来走去她心里又苦又涩。本来他们早有约定毕业以后就办结婚手续。谁知事到临头董榆生又变了卦他说等过个一半年工作安定下来再办也不迟。吴天娇为自己也为董榆生想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不知道董榆生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市委需要一个秘书一眼就选中了吴天娇。学校要董榆生留校任教他坚辞不干一门心思要回家种地。吴天娇理解董榆生的心情大学生回家当农民董榆生也不是第一个。
分手之际董榆生说:“天娇好好工作不要老想着我。到时候我能来自然就来找你来不了你也别老等着……”
吴天娇闻听心里很不高兴扳着董榆生的肩膀四目相对好像不认识似的停了好长一会她才说:
“榆生你不该这样说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早早晚晚都是你的媳妇。今后你讨饭我帮你提篮子你打狼我给你递棍子你杀猪咱俩一道翻肠子。你别胡思乱想你上天堂我不希罕你下地狱我不嫌弃。今生今世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吴天娇说的全是心里话董榆生又何尝不知几百回魂牵梦绕多少次昼思夜想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天娇妹妹这样的好姑娘喜结良缘共白头吗?当这一天终将来临之际他却突然变卦不但要推迟婚期而且还要中止婚约让吴天娇不要想他不要等他云云所有这一切只为何来?
董榆生心想他和吴天娇的爱情只是一种偶然。追根溯源缘由当初他无意中帮了吴大婶一次在吴天娇尚不是很成熟的心灵里对他产生了好感如果以此为基础使他们的关系展成为夫妻关系董榆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中国有句老话说施恩不为图报随便帮人家一把就要谋划人家的女儿这算什么品行?不说吴大婶知道了小看他就是父亲在世也断然不会赞成他这种行为的。那一次给吴大婶留下两百块钱也仅仅是想解一解吴大婶家的燃眉之急既不是施舍更不是收买。如上所想如果吴天娇仅仅是一般的农家女孩董榆生还能接受。在他看来吴天娇绝非凡妇俗女从小历经磨难锻炼了她坚韧不拔的性格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断定吴天娇苦尽甘来必将会成就一番事业。而联想自己一事无成啥也不是这次返乡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想耽误了吴天娇的锦绣前程他不想老是让吴天娇活在欠他多大人情的氛围中。故而他拿定主意先慢慢冷却感情给姑娘一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但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吴天娇对他情深义重他不敢太伤她的心思虑再三董榆生说:
“天娇如今你可是国家干部了而我……你要慎重……”
“董榆生你要想当陈世美看我怎么收拾你!”吴天娇看董榆生心神不定的样子忍不住急喊道。
“收拾我怎么收拾我?”董榆生一怔。
“我就、我就咬你……”话未说完吴天娇猛一把搂住董榆生。
董榆生分明感到两滴热泪落到他的脖颈上顿时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怅惘。
………【第五十六章 时来运转驱逐朱三】………
第五十六章时来运转驱逐朱三
命运多舛的凉水泉子历经沧桑早已是面目皆非。尤其是那一眼远近闻名的清泉亦干涸多年早不见半滴水珠出来了。凤鸣山既无凤鸣又无鸟啼麻雀都难见一只。村前那条苦水溪时断时续如一条被人遗弃的破腰带。村头几棵要死不活的老柳树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好多年没听说有人盖新房了唯有几间一砖到顶的土瓦房听说还是朱建明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墙破顶漏早己没人敢住了。祖祖辈辈以种粮为本的山民每年都要靠吃回销粮打日子地里草都不长还能长出庄稼?汤汤糊糊吃上半碗还要勒紧裤带学什么寨今天东山安营明天西山扎寨南山红旗飘北山尘土飞。场面红红火火社员干劲十足……
很快历史翻过了这沉重的一页。
八十年代初期中国西北部的这个小山村已经生了极大的变化。跃跃欲试的农民现在有了土地作资本他们真想拿出当年翻身求解放的劲头好好干一场。不求大横财只求小富即安混饱肚子就行事到临头又乱了方寸:缺水缺肥缺资金更要命的是缺地。几十年来人口一个劲地疯长土地面积还是老样子光有萝卜没有坑世世代代在泥土中作文章的人打死也不会想出还有另外的活法。村干部朱三几个倒是比过去更优哉游哉你扒黄土他收费平常没事就打牌赌博灌黄汤。干啥都不如干部干部等于不干既不动脑又不动手这个道理傻瓜都知道要不然谁没球事找官当?
正当这个时候董榆生回来了!董榆生是土生土长的凉水泉子人哪个不认识?虽说是出门早但也断不了常回家。怪就怪在听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都说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这人往低处走还是头一回听说。乡亲们觉得蹊跷老董家这小子犯得啥毛病好好的工人不干跑回土窝子里来受洋罪?消息灵通的人说开除了开除了得罪了领导让朱三的儿子虎子给开除了!看热闹的、图希罕的、打听事的满满地挤了一院子。不管咋说凉水泉子出了个大学生这可是几辈子都没听说的事看看这有知识的人和普通老百姓有啥不一样。
董榆生还是那身穿戴三十几的人老倒是不怎么显老就是黑瘦些不像个读书人倒像是下苦人。学校里又不搬砖头弄瓦块咋把人苦成这样子?朱家的虎子头些日子回家穿的料子坐的小车抽的烟根根都自带烟嘴子。人家到底是当官的命架子抖的很见了一般的人头都不点摆摆手就过去了。不像这董榆生老大不小的一个媳妇也没混上他这年龄大姑娘是没门了瞅机会能找个光鲜些的小寡妇就不错。真可惜了这小伙子头几年是啥人才?……
进屋的都是得消息早先来的大都是青壮年。个别辈份高的坐炕上年轻人有蹲的有坐的有站的反正是见缝插针怎么方便怎么来。有的把董榆生叫“哥”、有的叫“叔”、有的还叫“尕爷”。乡下人没水平问的话也是杂七杂八:有人问大学老师打不打学生?有人问城里牛肉面多少钱一碗?还有人问城里茅厕好找不好找?……
“老革命”朱建明听得不耐烦忍不住大喝一声:
“都给我住嘴!闲球的没话说了净问些有皮没毛的事。我侄儿榆生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