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梅却是洋洋自得,道:“我看他脸孔红一阵白一阵的,到最后,哼了一声,背着手气呼呼地就走了。哈!这回,我可给枫萍报仇了!”
郁竹却是不明所以。盛梅说的枫萍,大概是指去年才调至永州任户部堂官的张放生的女儿张枫萍,因是盛梅的好朋友,在家倒常听盛梅提起;郁竹自己也见过,那是个脸儿圆润可爱,性格活泼开朗的女孩儿。
盛梅嚷道:“四皇子可把枫萍坑苦啦!她本和那个卢家二公子从小就订了亲,原打算明年就成亲的。可是四皇子偏当众说她生得‘又丑又肥,一脸呆相’。结果,那卢公子回去硬逼着父母去张家退亲。他父母拗不过,仗着脸皮厚、官阶又比张家高,真就登门要求退亲!现在枫萍整天在家哭哭啼啼,连宫里的两位娘娘都惊动了!姐姐你说,这可不是四皇子做的好事么?”
郁竹摇头,暗道那可怜的张家姑娘以前也不知怎生得罪了四皇子爷,以致遭受如此无妄之灾。想了想,她道:
“盛梅,你以后离四皇子远点,千万别去惹他,知道么?”
盛梅却朝姐姐皱皱鼻子,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反正有你担着!”
郁竹才想说“我顶甚么用?见了他,我一样敬而远之的”,可是盛梅下一句话把她噎住了。
“姐,我问你,四皇子殿下是不是很喜欢你?”
郁竹惊讶地看着妹妹。
盛梅敛了笑容,叹息道:“你当我真傻得甚么也看不出来?他不喜欢你,干嘛要来找我问你的病情;平常日子里,他根本懒得理我。还有――姐啊,你两个月没出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么事。几乎全永州的人都在传言,四皇子殿下对金吾将军赵家的大小姐郁竹爱得着迷,连袁太师家的阿黛都抛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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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竹停止了翻书的动作;半晌,她轻轻蹙着眉头,道:
“谁说的?”
盛梅困惑地摸摸头发,想了好一会,才道:
“很难说得清楚呢!似乎一夜之间,人人都知晓了!昨天,琴青她们都偷偷跑来问我。姐――”她抱着郁竹的胳膊摇来摇去,语带撒娇,“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和别人说去!”
郁竹摇头,断然道:
“没有这回事。“
“可是,他真的很关心你――”盛梅不甘心地嚷。
郁竹仰头望着窗棂,眉尖蹙着一汪冷淡,“我便是这样了!至于别人有甚么想头,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盛梅愣愣地看着姐姐,叹道:“你整天呆在家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你可知道,现在,‘赵郁竹’这个名字,一天之中不知要给我们提起多少回呢?”
盛梅继续道:“永王殿下渐受皇上器重,朝中不少大臣转而投靠于他。可是,他偏和赵贵妃的侄女往来密切;现在,原本与此毫不相干的四皇子殿下又跳了出来。你说说,这样叫人琢磨不透的事,怎不让人心生好奇呢!”
郁竹默不作声,心头微微震动。
之临他――
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的事,身处风口浪尖的他怎会不知道!可是,这些日子来,他竟然只字不提!
或许,他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到根本不屑于说――
郁竹侧脸,轻轻托腮。
薄薄的窗格纸上,渐渐浮出晏之临的身影。
她阖上眼帘,黑暗中,晏之临的影子仍在不停晃动。
忽然,她记起了那天在后院钓鱼时他的异样神情――虽然只在光电石火间,却给自己清晰地捕捉到了。
之临,你心中有疑问,为甚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
东越的冬季,向以阴雨夹雪为主。天气不算极寒,却极湿冷。北风横扫之处,常使人冷得透彻心骨,即使来自北国的人,也往往经受不住。
郁竹抱恙在身,天气又寒冷,这大半个冬天,她便一直便深居家中,闭门不出。
晏之临自那次来探望过她之后,突然变得极其忙碌,再也抽不出空来瞧她。不过,每隔三五天,他便派内侍送些物事来,常是一封写了三言两语的书简,外加一书,或一玩器,或一盆长得青翠嫣红的花草。
孙岭海公务繁重,来看她的次数也不多;至于丰乐楼之事,他更是讳莫如深。郁竹再也不指望从他身上得到半点消息。
总之,除她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很忙;连玉荟盛梅她们,也时常忙得不见首尾。
郁竹的病却是一天天好起来。这时,冬天已过了大半,屋外的风不再那么凛冽了。终于,在一个清晨,睡眼惺松的她,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辟辟叭叭”的鞭炮声。
她披上衣服,下了床,一眼看见白色的窗格纸上,已染上了一缕缕金色的阳光。她走过去,推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