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梦开始讲起来。不过,没一会儿,夫人便睡去了。
昭梦一直在榻侧守着,直到架上的灯盏一一熄灭,才添好炭火,查看窗缝已开足了,然后轻轻睡下。
过完年节后不久,昭梦的孩子出生了。照着早前和夫人商量的结果,昭梦给女儿取名昭明。正值寒冬,一家人围着新生的孩子忙坏了。楚王特意派来医官住在大将军府上,还赐了许多应用的物品。
到了该给新生儿举行沐礼的日子。昭梦的母亲从去年的夏秋时节就开始留意,收备了许多上好的香艾石蒲等各种香草。王后上次来探望屈夫人时,还赠送了一些吴国送予王室的香草。
这天天气晴朗,王后又来看屈夫人和新生的婴儿。昭梦不便留在房中,正和昭岩一同在庭院中饮酒。母亲和叔母正在厨下亲自煮香汤。医官也在一旁帮忙照应,拿捏着香草的分量,忖度着煎煮的火候。
这沐礼的香汤是极重要的东西,有助于强健筋骨、运行气血、保养肌肤、生长毛发,会直接助益婴儿将来一生的身体健康,所以必须格外用心。按楚地风俗,这香汤沐礼还是一种祝福,能驱邪避祸。一般煎制沐礼香汤的艾草都会准备得尽可能多,用不着的可以保存几年,婴儿长大期间,倘若遇到医士束手无策的异症,取出这些艾草煎汤沐浴,多半有所助益。
铜盆中的汤水已经沸了一会儿,艾草的香气很是浓烈,盖住了其它香草的气味,一直飘到了庭院中。昭梦记起小时候,昭岩出生时,自己闻到这种气味觉得难以忍受,现在不知为何却喜欢上了这种气味。或许是祭典上闻过太多太浓烈的熏草,让昭梦改变了许多。
昭梦的母亲亲手将煮好的干蒲草铺在木浴桶里,再让侍女们把木浴桶和香汤小心抬进夫人房间,又准备了冷水放在一旁。烧着炭火的房间本就温暖如春,阳光从窗棱照进,更添了几分喜气。汤水掺好后,整个房间溢满淡雅的清芬,仿佛百花开放的山谷。
试过沐汤的冷热后,沐礼就要开始了。昭梦的母亲从榻上轻轻抱起婴儿,走到木浴桶边。王后坐在榻侧,握着屈夫人的手,一起看着这融入了香花药草精华的水是如何按照古老的仪节沾上新生婴儿的肌肤的,一起看着新生的婴儿第一次沾染到世间的水时是如何哭闹的……
歌声响起,唱道:“
山有木兮木叶飏,山有松兮松风长。
木叶飏兮竹连篁,松风长兮兰叶莨。
竹连篁兮云卧岗,兰叶莨兮兰花芳。
云卧岗兮金甲藏,兰花芳兮家安康。愿我国兮远厄殇,愿我民兮有公王。”
轻幽的歌调久久萦绕在屋中。
王后已经噙着泪水,无心分辨是谁在吟咏。想起在王子的沐礼上吟响的那些歌调,王后心中仍带着忧伤……
屋外,昭梦与昭岩已经饮了许久。再加上阳光照着,两人感觉身上已经燥热。两人便歇下酒盏,随意聊了起来。
昭梦说道:“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昭岩不觉摸了一下右臂的伤处,说道:“她给我敷过药。伤口正在愈合。只是那日在水中泡了一阵,好得没有料想的那么快。”
昭岩说起伤情时,面带微笑,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知道,那伤口一直隐隐作痛,偶尔还会渗出血水,恐怕还要过许多时日才会好转。
过了一会儿,昭岩终于决定向兄长问一件在心里放了很久的事。
昭岩说道:“兄长,大王让兄长向巫母询问的究竟是何事?”
昭梦说道:“我答应过大王,这事不能说。就像那日你选择了不上阁台一样,以后也不要问起这件事。”
昭岩看着昭梦的眼神,点了点头,又说道:“年节赐宴时,大王感叹国老和辛老将军操劳国事,仍滞留洛京,不得回国与家人团聚。兄长觉得,这陨星一事还会不会再起风波?”
昭梦说道:“为这陨星一事,各国暗起兵戈,结果计谋未逞,徒耗国力,自然要咬住不放,多少争些势。”
昭岩问道:“那我们楚国怎么办?站在一旁干看?”
昭梦笑道:“说对了。楚国若是卷入争执,岂不又成了众矢之的。”
昭岩明白了昭梦的意思,但还是心有不甘,接着说道:“我听说各国为争夺陨星,一致向周天子提议进行战阵比试,得胜的一方将陨星带回。周天子已经同意了。楚国难道也不参加这场比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