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知道你?”才进了屋子,福昌郡主便将大太太按在了身边,冷笑道,“你那府里的老太太,整日家没个消停!铮哥儿不说,就说柔姐儿,不就是前些年多见了你几面,那老太太就往外头传出六姑娘不愿孝敬祖母,只知道与自己的亲娘亲近的话儿么?”想到那之后,六姑娘在一众亲戚的劝说下不常与这苦命的小姑子亲近,福昌郡主便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水光,说道,“莫不是就因为我当日劝了柔姐儿几句,你便连我也恨上了不成?”
“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太太想到当年的事儿,心里也难受,却叹道,“嫂子是为柔姐儿好,我是知道的。”一个女孩儿,若是连祖母都不孝敬,这样的名声传出去,那就算是毁了。如今六姑娘日日伴在老太太的身边,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是在旁人的眼里,这不就是孝顺了么?
老太太这些招数,不就是为了叫她母女二人分离,拿刀子割她的心么?
见大太太面上怔怔,福昌郡主便心里难过。她嫁过来时大太太还没有出阁,虽然大太太行事淡然了些,不过却并不是找茬的那种小姑子。姑嫂两个人相处的便极好,又因着当年一些旧事,因此两人更似姐妹。却不想一朝错嫁,竟将这妹妹给推进了火坑,她日日受此煎熬,也觉得恨意难消,便骂道,“那老稳婆!当年咱们南阳侯府的小姐,出去了谁不说声好,就叫她生生给糟蹋了!”一边说便一边含泪道,“这些年,你回来的越发少了,可是怨了你哥哥和我,未曾给你张目?”
怨么?
大太太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波动,许久,方淡淡道,“我知道,咱们府里也艰难。”南阳侯虽然还掌兵权,然而却并不受如今的圣人信重,行事便颇有忌讳。更何况如今得圣人信任的,正是她那薄情寡义的丈夫,因这,南阳侯便不能擅动。
更何况,当年她与那人,是得圣上赐婚,一旦南阳侯对这婚事不满,那就是对圣人不满,到时候一家老小,也就完了。
赐婚啊。
大太太的目光飘远,仿佛见到当年,她知道要嫁给那人时,羞涩与欢喜的面容。
当年隔着帘子看到了那人,英武挺拔,仿佛是一座山一样叫人心安。她多么喜欢他啊,还有荣耀的赐婚,哪怕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是那个时候,当他掀起她的盖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时,她也憧憬过幸福的吧。
新婚的时候,他们也曾经琴瑟和鸣,柔情蜜意过的。
只是这幸福失去得太快。他有了通房有了妾室还有了表妹做的二房,从前的情谊,就仿佛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叫人寒心。
“是我和你哥哥对不起你。”福昌郡主垂泪道。
当年他们两人,一心想要给这唯一的妹妹挑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婿,那真是看遍了京中一切适龄的勋贵子弟,却都带着几分不足。不提别的,这些子弟,从小,都是有通房丫头的。
南阳侯府几代以来,府里的主子爷们都是不染二色的,因此为了妹妹以后的幸福,夫妻二人便一门心想找一个不纳妾,可靠的男子。这一挑就挑到了大太太十七岁上,年纪就有些大了,正在夫妻二人都有些焦虑的时候,当时的英国公齐闵,就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二十岁了,据说连个通房都没有,况当时齐闵已是国公,这样的人才,可不就应该配南阳侯府的小姐么?细细查过,确定了齐闵是个老实的,南阳侯方才稍稍透了话儿过去,顺便提点了一下那英国公,他们大家士族,满门簪缨,很应该得圣人赐婚一下的。当时只是为了抬高大太太的身份,叫那国公府更看重一些,却没有想到造成了日后大太太的悲剧。
天知道当年知道二太太的娘家能堵上门畅快地大骂时,南阳侯夫妇心里是什么滋味。
“哥哥嫂子疼我,我是知道的。”当年的旧事,每每想到,就如同是在大太太的心里捅刀子。如今年纪大了,有了儿女,又对英国公没了期盼,大太太竟觉得日子过得松快了许多,见自己的嫂子是真心难受,便在一旁噙着淡淡的笑容道,“况当年,哥哥嫂子分了一半的家当给我,如今,日子也过得并不艰难。”嫡枝的一脉,只有她与南阳侯二人,出嫁的时候,她的哥哥咬着牙平分了家财,凭着这些嫁妆,她也不必去靠着那靠不住的国公府,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见大太太微微敛目,锦绣与红玉便无声地站在她的身旁。
这些她们参合不了,倒不如做个透明人。
“我们只你一个妹子,怎么做都是应该的。”福昌郡主按了按眼角,便叹道,“罢了,不说了,好容易你回来一次,竟是惹你伤心。”她一抬头,便见到了身上穿得一模一样的锦绣与红玉,便是一怔,显然是觉得这两个丫头穿得有些太好了。
方才入府,她只顾着拉着大太太,便没有看到这两个丫头的一身行头。如今看她们衣襟上挂着珊瑚牌子,脖子上珊瑚项圈,寻常的小姐都没有这般贵重,便微微皱眉。有心说些什么,却见大太太在锦绣给她递茶时难掩的温和,想到六姑娘也是这般年岁,便在心中一叹,强自将满腹的话咽了下去,只笑道,“这是新来的丫头?怎么不见芳芷兰芷?”
说起了这个,大太太便露出了几分笑意。锦绣稳重,红玉活泼,言谈间却有是一派小孩子的天真可爱,便叫大太太觉得这日子过的还有几分鲜活气儿,此时便指着红玉笑道,“嫂子看看,她是谁?”手中却将锦绣拉在身边摩挲。
“这个,倒也有些面善。”福昌郡主细细看了笑嘻嘻的红玉,便迟疑道,“可是在哪里见过?”
“是容绣家的丫头。”大太太便在一旁笑道。
“竟然是她!”福昌郡主便抚掌惊叹道,“她的女孩儿,竟都这么大了。”之后神色就是一整,叹道,“当年,也只有她对你忠心了。”当年四个丫头,叛了一个,走了两个,她如何能不知道,便对着红玉招手道,“过来叫我看看。”见红玉果然走到她的面前,便摸着她的小脸道,“果然与容绣有几分仿佛。”又问,“你娘可好?”
“有太太在,娘过的很好。”红玉忙笑道。
果然听了这个,福昌郡主面上笑意更盛,对大太太道,“也是她离不得你。”之后便冷笑道,“那两个小蹄子,以为离了你便能将日子过的好了么?到底败了家业嫁错了人,前些年,想着投回咱么府里不成,又想着去找你,叫我知道了,连她一家子都丢出了京城,如今还不知在哪里打饥荒呢!”
“当年便是主仆缘尽,多说何意呢?”大太太便淡淡道。
“我就怕你心软。”福昌郡主叹了一声,面上扫过被大太太拉在身边的锦绣,微微犹豫,却还是唤过一个丫头耳语了几句。那丫头听了便挑帘子出去,不过一会儿便回转回来,手中托了一个盘子,上头是两份一样的东西,各有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一副嵌红宝祥云纹饰手镯。这丫头含笑将这两样给福昌郡主过目,便听她笑道,“前儿外头献的,给两个丫头玩儿吧。”
红玉见大太太颔首,便脆生生地道了谢,收了其中一份。那丫头便将另一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