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仆
一整晚那个分数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地跳,褚茫茫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浅眠间又梦到那似真似幻的界面,折腾得她辗转反侧,最后不得不起身下床喝水。
来来回回的,就听见薄被下面传来的嘟嘟囔囔的声音:“茫茫,你怎么还不睡呀?”
“吵、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她轻声说话,端着杯子坐在床上,半分不敢乱动。
马帆也不出声,在床上滚了几圈,过了好一会把枕头扶在身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眼睛:“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褚茫茫挺了挺僵硬的腰身,吞吞吐吐道:“我高考成绩出了。”
马帆倒是一愣,紧跟着问:“多少?”
“六百三,文科。”
“我还以为你是学习不好才这么早工作的,没想到啊……”马帆眼里顿时对她有了改观,说起话来也不似原本那么粗声粗气了,“还能报专业吧,你想没想过报哪儿?”
褚茫茫看了看她,复又低下头,十分不甘心:“怎么报啊,就算能去我也没那个钱读大学,家里也不会允许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允许?”马帆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脑中已经对她的出身有了大致的猜测。
“唉,我爸妈一直想生个儿子,我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最小的是我的弟弟,今年刚上小学,本来他们是不想让我上高中的,但是我姐结婚了,婆家给了不少彩礼,挺多钱。今年……姐姐离婚了,还带一个女儿住在家中。你能想象得到吗,从生我妹妹开始家里就不停地罚款,罚了还超生,超生完又得罚,不仅要交这些钱,还得养活孩子。”
她看马帆一眼,对方聚精会神地听她讲,她又絮絮叨叨讲下去,还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自嘲意味:“其实我爸开了个餐馆,前几年收入还行,政府搞规划把餐馆给征收了,这钱被我爸他一个哥们借走了,那人还没还钱就病死了,我家又不好去要债,弄得现在家里穷得根本揭不开锅。”
马帆决计没有想到这么惨的故事竟然发生在眼前的人身上,她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其实可以申请贷款的,还有什么,助学基金,国家补贴,打个电话跟家人商量一下,没准一个心软就让你继续读下去了。”
褚茫茫苦笑:“如果是一般家庭还真可能,可是我真的没有理由再让他们为我付出什么了,我……其实是我现在的妈妈的妹妹的女儿。”
马帆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打断她:“你确定不是在给我讲睡醒后的故事?”
“真的,虽然刚知道那会儿我也不信,要知道我从小就觉得自己特别普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呢。”这还是那酒鬼爹喝多了吐出来的话,后来拿着去跟妈妈求证,竟然还是真的!所谓“酒后吐真言”,“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马帆从原本盘腿的坐姿改成了鸭子坐,定定地看她:“那你……亲妈去哪儿了?”
“据说还活着,从小学舞蹈,后来去了北京,但我印象里面就没有这号人物。”褚茫茫咕咚一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狠劲儿把杯子戳在床头上,调整两条长腿也学马帆的姿势坐稳。
“说出来好多了,既然他们养了我这么些年,我凭什么不甘心弃学呢,我应该卖肾、卖血、卖眼角膜,以此偿还他们对我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我应该嫁给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用百万的嫁妆填满他们的住房,给我弟弟攒够买别墅娶小老婆的钱。”
褚茫茫想起离家前那个酒鬼爹如雷声轰鸣般的咆哮,心肝不由得颤抖,有点抑制不住想要落泪,她这个年纪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结婚,她怎么做得到呢,要偿还也不是只有这种方法。
“……别这样。”
这压抑许久还能控制着讲冷笑话的情商哟,马帆乜她一眼,就这想法还能说服她自己无怨无悔地放弃?
也许上天对她来说是不怎么公平的,这个家庭重男轻女,有大半的时间承受着贫困的痛苦,剥夺了她读书的权利,可是换一句话说,要是没有养父母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兴许她连命都没了。
可是这个道理无法让她一时明白,也许她明白,却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一个年纪的女孩,总是容易陷入怨天尤人的境地。
马帆是一个容易被感化的旁观者,一旦同情心撬开了她的双眼,她将无视据于高地的理智。
她很想让褚茫茫解开心结,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态去面对家人,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更想跟着吐槽,哎呀你家怎么这样呢,既然不能好好对你为啥还要养这么多年,难道不能扔到孤儿院吗,还有什么重男轻女,特么的很落后好吗巴拉巴拉巴巴拉小魔仙……
“其实茫茫,大学什么的,不读也罢。”半天,马帆憋出这么一句话。
还是句非常不入耳、非常让人难过伤心的话。
褚茫茫非常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时候不早了,睡吧。”
“额……”马帆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冰凉,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哪里说错了,她打小学习就不怎么好,父母也没什么文化,不大看重她学习,所以上不上大学对她来说很无所谓,并且现在大学生研究生就业率低,毕业后工资低,还不如她这样早点下学干活的呢。
马帆没什么心思,房间里面没什么大动静,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倒是褚茫茫,两眼瞪着灰暗暗的天花板,眼睛越来越涩。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马帆冲着耳朵大喊其名才醒过来的,时间真的是不早了,加上她昨天没值晚班,早晨应该起得更早,可是她太累了,没有精力,下床的时候腿脚软塌塌,提着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