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迹常急急将头压低,问他:“……可是又想要了?心肝儿,你再等一等!我给你寻药去!”
沈长思颤颤巍巍地用残指勾住他的战袍,赤红着眼说:“续舟,别、别再执迷不悟!你放、放过我,好不好?”
李迹常浑似没听着,只说:“若是不吃,可还忍得了么?”
“李续舟!你用那东西吊着我心,可待药瘾盖了我心,你用金银留下来的不过一个残躯空壳!你费尽心思留住的根本不是我沈长思!!”沈长思终于撑身起来,他虚弱地瞪视着李迹常,可片晌眸光却又软了下来,“续舟,与你在序清山和释李营一路走来,我未有一日不欢喜,到今朝早便是知足而满溢!就叫我留在这美梦里,一辈子留在你故里罢!”
“我们师徒三人还有好些个日子要走,你要停在这儿?你做梦!”李迹常没能接受沈长思的软语,垂睫半晌却叫眸水也被红给浸染。
“你不想我走得体面,我便咬舌自尽。”沈长思面上显露出倦色,他苦笑道,“气盖河山的世子爷啊,您也明白末将爱漂亮,别叫末将就连死也狼狈啊!”
那威胁对于李迹常而言兴许是管用得很的,否则他不会方闻话音,泪便似秋雨般滴答。
李迹常止住呼吸,喉结滚动良久终于破开了自个儿沉重的哽咽,他问:“长思,说罢,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唤我徒儿进来。”沈长思的嗓子给病烧坏了,这会儿吐出来的词句皆变作了气音。
李迹常颤着拳头,只凌空挥了一挥便耷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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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庄明好长一段日子没来看过沈长思,整日随着斥候出去探风,每每直至夜深才回来。
他牵马慢晃,甫一瞧见辕门前的李迹常,步子便忙忙加快三分,哪知那世子爷会啥也不说便将他扯去了沈长思帐前。
“庄明,进帐罢,你师父他寻你。”李迹常给辛庄明勾住帐帘,面上一如往日般豁达。他垂眸将辛庄明他打量了一遭,视线末了落在沈长思送他的那把刀上。
辛庄明驻步原地,在那李迹常借着门缝儿窥了沈长思好一会儿后,才跺了靴上沙,说:“师伯,我进去了。”
然他前脚先踏进来,沈长思后脚就敞了那嘲哳嗓,笑道:“孽徒,这么些时日,竟从未前来探望过为师!”
辛庄明怂头耷脑地摩挲腰间刀柄,好一会儿才问:“孽徒可以走到您榻边吗?”
“本就是为师唤你进来的,你不必拘谨。”
辛庄明腿生得长,步子迈得也大,三下五除二便飘来了,他不满地嘟嘟囔囔,只还暗暗将沈长思给端量——那不是一张惨白的脸儿,反倒因为不退的高烧与五石散的效用而透了些虚浮的薄红。
辛庄明抿唇不言语,倒是抽了自个儿的帕子替他师父抹汗,抹着抹着,听到沈长思问他:“带刀来了吗?”
辛庄明沉默地推刀,叫沈长思听那“铿”的一声响。
“好。”沈长思于是又问他,“你可知这把刀是由何刀锻造而成么?”
“御赐禁军的大横刀,总之与你手上那把差不多。”
“前句不错,后句错了。你手上那把刀经了宋落珩他师父霍老重锻,削铁如泥,乃霍老阖目前留下的最后一件宝贝,我那把不过就是个俗物。”
“你就这么把那宝刀给了我这么个黄毛小子?!”辛庄明挑动眉,不可置信地吼他道,“沈长思,你、你呆子!!!你彼时但凡同我换了刀,你至于……”
辛庄明瞧着他褥子凹陷之处,猝然忍怒吞了声。
沈长思笑着,觉察气力渐散,便又催辛庄明挨近了。辛庄明个头高,这会儿却是毫不犹豫地跪在榻边贴去了耳。
沈长思略微怔愣,却碍着自尊,不愿抽出那双丑陋的手抚其发顶,只说:“为师那时,不是同你说过的吗?容你报仇!来,为师躺着不动,你来赏为师几刀,送为师去见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