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就不必度过担惊受怕,每每夜半醒转过来不敢睁眼,生怕入眼的是什么奇奇怪怪东西的一段时日。
&esp;&esp;江景行忽然笑了:阿辞你小时候怪没人气的。别家的同龄人都胡闹,恨不得把天捅出个窟窿。你倒是七情六欲不上脸,别人吃糖葫芦,你活像是庙里吃香火的神像,唯独给你讲鬼故事的时候有点活气。
&esp;&esp;江景行曾想过,倘若谢家起家的那位初代凤陵城主谢离不是凤凰养子,而是凤凰亲子,谢家体内流淌的是真正的凤凰血脉的话,谢容皎兴许是最像洪荒时应运而生,寿齐天地的神灵之人。
&esp;&esp;他身上有神性。
&esp;&esp;旁人是越长越稳重,到谢容皎这里反过来,是越长越鲜活。
&esp;&esp;谢容皎失笑:是这样吗?我自己不曾留意过,许是天性如此。
&esp;&esp;他莫名想起福来镇时与贺荃的一场谈话。
&esp;&esp;当时他对贺荃说你该谢的人不是我,是他。
&esp;&esp;是该谢江景行。
&esp;&esp;夜色渐渐深沉下去,刮在窗户上的风一层比一层来得用力,打在窗纸上的声音像失怙小儿悲啼,又似新寡女子哀哭,俱是阴沉沉的人间惨象,直激得人一个寒颤。
&esp;&esp;那风来得颇有种无孔不入的绵密,透过窗户纸渗进来,随着窗纸上声音愈响,室内温度也愈冷,那薄薄窗纸似是不堪其重,鼓胀得叫人心生它下一刻就会破掉,露出窗后骇人景象的忧虑
&esp;&esp;李知玄咋咋呼呼进了门,脸色青白。
&esp;&esp;一看就是被诡异风声吓得不轻。
&esp;&esp;谢容皎结合他前后表现和在北荒客栈时的反常,问道:李兄怕鬼?
&esp;&esp;李知玄要哭不哭地点头:自小就很怕。
&esp;&esp;江景行十分嫌弃:多大人了怕鬼?对得起你手中剑吗?
&esp;&esp;窗边风声一次比一次凄厉,一层比一层密,到后来重重叠叠在一起,似无数含冤泣血哭声交鸣在一起,高诉人间惨象,众生俱苦,百鬼夜哭。
&esp;&esp;谢容皎心性澄明,仅作寻常风声对待,安慰李知玄道:无事李兄,不如捅开窗户纸一看,窗后是人是鬼一眼明了。
&esp;&esp;不愧是谢容皎,他这安慰对李知玄来说像是更凶残的恐吓。
&esp;&esp;窗外的风仿佛通灵性,感知到李知玄的恐惧后,刮在窗上的风变了调子,从凄凄哀哭之声变作桀桀怪笑,笑里细听还有那么些愉悦之意。
&esp;&esp;屋里的水汽渐重。
&esp;&esp;原来是外面飘起了雨。
&esp;&esp;李知玄从吓得瑟瑟发抖转变到吓得僵立在原地不敢动。
&esp;&esp;原因无他,窗纸是经过特殊工艺锤炼的油纸做的,莫说水,就是寻常小火也烧不穿它,此刻竟被外面飘雨浸湿,润出一片红色来。
&esp;&esp;细细一嗅,仿佛有轻淡的血腥之气入鼻。
&esp;&esp;他看上去随时会晕过去。
&esp;&esp;江景行这辈子玄武城(二)
&esp;&esp;玄武城城主苏和自接任玄武城主之位以来,有六十余载年岁,对城中一应事物早早处理得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esp;&esp;独独今日是个例外。
&esp;&esp;一大清早,得他信重的管事跑来通传于他,说外面有三个人拜访,为首的年轻人说是凤陵谢家嫡支出身,直言要苏和过来相见。
&esp;&esp;苏和听完先是哂笑一声,凤陵谢家嫡支人丁稀薄,统共就那么三位,凤陵城主常年坐镇凤陵,长女镇守北疆,次子游历四海,能跑来哪个?想来是借了嫡系名头给自己贴金的旁支而已。
&esp;&esp;但凤陵城家大业大,敢借嫡支名头的,在谢家地位不会低了去,苏和自是不敢轻忽,哂笑完了仍是起身前往。
&esp;&esp;等到用于会客的厅堂之中,苏和未及寒暄,三人中明显为尊的少年先眉眼傲慢地开口,他红衣凤翎,好看得惊人:我名谢容皎,家中行二。
&esp;&esp;原以为是滥竽充数,没想到是块真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