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跪在那一块块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才打磨成的地砖上时,心里可曾怨过呢?
月清一眼就看出了小弟在想什么。
他将伤药放在窗台上,侧头问月白,“小弟,要不要喝茶?”
……
月白喜欢喝茶,或者说,他喜欢看着干瘪的茶叶在热水中重新变得饱满,变成漂亮的翠色。
只是他不知道,分明已是夜半,为何兄长唤自己去饮茶。
月清泡茶的动作娴熟,带着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他在白色的雾气中看着兄长的面容,突然很想流泪。
“小弟,我在听。”
从前月白受了委屈,总会一头扎进大哥的怀里,月清不会安慰人,却会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告诉他,他在听。
自从月白五岁之后,再未曾听过大哥这样对他说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大哥,今日父亲被罚跪了。”
“嗯。”
“那治水的措施,是父亲挑灯,前后耗费了一个月才写好的。”
“小弟也帮忙了,是不是?”
“嗯……”月白想起自己挽着裤腿,脱下书生衣袍,穿着粗布短打,在水中丈量,那冰冷的水仿佛穿过了一个月的时光,冷冷地渗入他的骨缝,好像连心都要一起冻起来。
他说,“大哥,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
月白没有说。
忠君为国四个字,从小听到大,几乎刻在骨子里。
可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心寒。
他的父亲,陪伴皇上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时光,设计的大堤抗住了多次春潮,在沿岸的邻国受灾,民不聊生时,国内依旧保持着富足的盛况。
国人靠天吃饭,月灼的功劳若是要以人命计数,要有几万条人命才顶得住。
月清去了礼部,月白却憧憬着能像父亲一样,设计出更多利国利民的建筑。
得知父亲被罚跪的时候,他正在画着新的图稿,消息传来,浓墨滴落在纸上,将耗费几天心思的图稿毁得半点都看不清。
少年的一腔热血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像一只被暴雨淋湿了的鸟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月清看着小弟委屈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说的话却称得上“大逆不道”。
“小弟,父亲没错,是皇上错了。”
没去看小弟睁大的眼睛,月清给月白沏茶,香气四溢。
“皇上年轻时候征战久了,老了就没了年轻时候的野望,只想着守成,想着要放肆享受。所以以前为国为君的忠心臣子,就变成了在顽童后面追着的顽固老先生。”
“他站的太高了,也太久了,这些年周围的国家弱小,对我国没有丝毫威胁,他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将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一手建造成一个大国。”
“无论是记不住教训,还是骄傲自满,都是一个人正常的情绪。皇上也是人,不是神,即便历代皇上都自称天子。”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还好,若是长此以往,皇上不加改进,国不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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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扑过去捂住月清的嘴,“大哥,你疯了?!这话你也敢说!”
他慌张地左右看着,屋内空空荡荡唯有他们兄弟两人。
他才想起,月清早早就让下人出去了。
月清笑着拍拍月白的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