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过我,与那个红姨小声说些什么。
我小心不着痕迹的打量,她更瘦了一些,戴着帽子也,慢着!……帽子!她们二人都戴着帽子,这是夏日,还是屋内,屋内却不热,反有些潮湿——我在极有可能在地下室。帽子遮不住她们鬓角,没有头发露出青白的头皮——她们可能假作尼姑藏在庙里。是了,人迹罕至的寺庙,的确是藏身绝佳的地方!
那叫红姨的女子出去了,留我和汤初英在房内。
汤初英摘去头顶的帽子,随意扔在地上,讽刺笑道:“你应当看出来了。”她摸摸自己光溜的头顶,冰冷的笑意加深,“褚大人,你如今是平步青云了,何曾想过你我今日模样?”
“我不欠你什么。”我按捺住心中怒意,冷淡道。
汤初英讥讽道:“哦?”
我闭嘴不答。
“你不欠我什么?那我又欠了谁?谁又欠了我?”她大笑,“一夜间,家破人亡,死的死,散的散,我该问谁?!”
“那我又该问谁!”我怒道,“我冤死的父亲又该问谁?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却被汤府人杀害了!我两次濒死,又该问谁?!”
“你踩着汤家人的性命扶摇直上……”
“你以为我……”我冷笑,“我有今日,是凭努力考试得来的,和汤府一丝关系都无。”
汤初英似回忆起当年求学考试,怔愣半晌,回神道,“同窗一场,你莫要怨我,要怪,就怪你不该认识陈子敬!”
我无言以对。
汤初英不比红姨老辣,或许曾是同窗,她在我面前更易暴露情绪。现下她绕着我走了好几圈,神情阴晴不定,似没拿准主意要拿我怎么办。
她们要拿我如何?杀了泄愤?或拿我做人质,换汤府活着的人,还是……引出陈子敬?我觉得可笑,她们的矛头对准的不是朝廷,而是陈子敬。朝廷办案,没有陈子敬,也会来王子敬涂子敬,然她们拿庞大朝廷无法,愤怒矛头只好对准了办案人。
“你做京官,可知道我夫郎在何处?”汤初英停步,背对着灯盏,硕大黑影罩住我。
“不知道。”我面不改色。
汤初英似在辨别我说话真伪,好一会,才重新走动。
我不敢松懈,半敛着眸,余光留意她的举动。
“你撒谎!”她大喝一声!
心下陡然一慌,怎么被她发现了?不不不,千万不能暴露,文质现今和她夫郎走得很近,倘若连累到文质……一念间,我无畏迎向她的眼睛,“你若是想找回夫郎,不如把我放了,我回京翻个底朝天也一定帮你找到,决不食言。”
她看着痴人说梦话,表情渐渐扭曲,像是听到什么至可笑的话,哈哈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狂放——
“褚阿良,你当你还能活着出去?!”
☆、宿命
狂放的笑声似在耳畔回荡,任何异响都使我神经紧绷。
她们把我丢在这,油灯将熄都无人管。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好事,还是在策划什么?我强忍不安,努力恢复理智思考。
汤初英连她夫郎在哪都不知道,至少说明三件事。第一,她没有办法去京城,包括她现在的手下,说明她们势力一般;第二,她抓我是偶然,因她以为我得来的官职是汤府案的奖赏,说明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动向;第三,我来元和不过三日,她能注意到,说明她的落脚点就在元和附近,只是隐蔽一些罢了。我醒来时没有昏沉感,可能我昏迷很短,也许只昏迷了一两个时辰。这又佐证了她们藏匿地点在元和附近。
她们可能还没想好要拿我怎么办。试想藏匿已久的案犯,势力单薄,义愤之下抓了朝廷官员,她们如今在惊惶程度应当不亚于我,毕竟京官被绑,绝非小事。我唯一要当心的是,她们为求自保杀人灭口。她们连我口都不封,说明此地完全在她们势力之下,要杀人藏尸轻而易举。
几次三番经历生死大关,我没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觉悟,唯感慨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姑娘此后当否极泰来,欣欣向荣。”那个据说师承原国师的钦天监是这么说的吧!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当面唾弃他,呸!讲得一点都不准!
“腹诽可以再大声一点哦,反正我听不见。”满是笑意的声音轻佻道。
我一怔,不置信的转头,“你?!”
眉目含笑,闲闲摇羽扇的不是钦天监监正李利安又是谁!他俏皮指指自己,“没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