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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报到那天是月中的工作日，十二月还没有迎来大降温，阳光异常明朗。在这阳光里，他坐上去市中心的公交线路。

以往都是在市郊一带徘徊，这条线他很陌生。窗外街道穿梭，逐渐显露出他所不熟悉的繁华。

闻弦所在的城中村，三教九流汇聚的贫民地带，是令政府头疼的牛皮藓，大人物们耻于踏足的垃圾场。而城中村往西十公里，则坐落着最繁华的商圈。豪华的购物市场，鳞次栉比的写字楼。这些楼宇中最高的那一栋，属于本市知名家族企业衡光投资。

公交车从旁边经过时，闻弦也不禁讶异于它的恢宏气度与世代积累的巨富。这座地标性建筑形状呈开合扇形，来往人流络绎不绝……

“……”

闻弦一怔。

虽然视力堪忧，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大门处那个形色匆匆的人影：三四十岁年纪，微微发福的身材，手里端着咖啡。

是那位买主。

这人冒头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汇入了周遭的人流里，走进大门。他们的穿着打扮，形容神态都太过相似，就像复制体一样。

公交车向前行进，建筑群落，来往白领，与那个买主的身影，都被丢到后面，再看不见了。

穿过商业核心圈，就是大学城。本市的高校资源相当丰富，点缀在不同区域。市郊边缘四五所，新建校区，硬件设施齐全；老城区两三所，公办民办混杂，治安饱受诟病；最后是市中心四五所，老牌名校，紧贴商圈，K大算这里面，历史最悠久，也楼房最破旧的那个。

破旧的校园里，却容纳着无比年轻的天之骄子们。工作日对他们暂时还无效，有课的赶往教学楼，没课的在校园漫步，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没有什么忧愁。

闻弦小心靠着墙走，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学生们，他一个瘸子加在里面，像什么话。

主干道尽头，荷花池残留几丛枯枝，池水映照太阳，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正在这时，他看见前面有个学生，用力朝自己身后挥着手，喊道：

“段殳，这里！”

第5章

“段殳，这里!”

闻弦侧过身，往旁边让了让。

“抱歉，绕了点路，来晚了。”后面不远处，伴随脚步声靠近，传来应答。

闻弦在余光里，瞥见一个身影从自己旁边经过。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因为阳光耀眼，来人的脸庞为光晕所遮蔽，只能勉强看清侧面轮廓，对方个子极高，应是男性，却留着头发，发长至肩膀，被拢到脑后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漏掉的碎发在风中散开，被太阳照成淡金色。

等走出光晕覆盖的范围，他的模样便如白石从水中浮出那样显露。

该怎样形容呢？

极为年轻，极为出色的姿容。

并不是那种停留于眼睛，鼻子，眉毛的局部、细致的美，而是一种整体性的，毋需任何修饰的纯然的美。并且这美很文雅，静谧，不带任何攻击性。

闻弦最初曾推想过，那一声“段shu”，喊的究竟是段舒，还是段疏，亦或是段纾。后来才知道，全名是“段殳”。

段殳，断殳。这个名字，可谓不祥。

晴朗冬日，风几乎静止，交谈对话的声音也显得异常清晰。

“这次为了留头发，很不容易吧？”那挥手招呼的同伴说。

“还好，只是打理多花点时间。”段殳的声音听起来腼腆极了。

“等排演完，就能恢复了。”同伴说，“可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排完，连剧本都没定稿……”

“没关系的，慢慢来，不用着急。”

“你还是这样好耐心。”同伴看见他手里拿着东西，“嗯？这是信吗？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段殳立即把信放进了口袋里：“没什么……”